早上刚到七点，夏栖迟睁开了双眼，朦朦胧胧的动了动，下意识中往温暖踏实的地方钻。香甜的百香果信息素萦绕在鼻边，让他感到十分舒服，合上眼挣扎了片刻。

随着意识回笼，昨晚发生的事重回脑海。

他竟然趴在床上向沈路雪索要信息素。

光这一点，浑身血液沸腾，整张脸烫到不行。抬起双手捂住滚烫的脸，十分懊悔的呜呜了两声，“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要怎么面对沈老二啊？天呐！为什么不让我失忆？太羞耻了！

“你可以安静一会儿。”

冷淡又低沉的男声兀自在头顶响起，夏栖迟浑身一崩，僵着抬起头，沈路雪合眼休息的面容落入眼中。他看上去十分疲倦，没有与人说话的精力。

“……”

夏栖迟眨巴眨巴圆圆的双眼，低下头对着沈路雪的胸膛，蓝色衬衫光滑没有褶皱，将躯体包裹的十分严实。下一瞬，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窝在沈路雪的怀里，维持了一夜这样的姿势，滚烫的脸更热了，两只兔耳朵也烧到快要熟了。

捂住险些又要激动叫出声的嘴，小心翼翼抬起头凝视沈路雪成熟而又十分帅气的脸。修长且浓密的睫毛，皙白皮肤，高挺鼻梁和有几分单薄的唇，那双富有攻击性的琥铂色眼眸被眼皮盖住。

沈路雪显然不希望被打扰，夏栖迟丝毫不敢再动，挪开手后轻轻地贴着蓝色衬衫。

S级alpha的信息素还在以很低的速度往外释放。

沈老二为我释放了一夜的信息素吗？他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一夜啊~一定很累很累。啊啊啊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十点左右，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今天的小店格外安静，没有像往日一样闹热。

沈星雪坐在沙发上看娱乐新闻，根本没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夏栖迟坐到他身边时吓了一跳。

夏栖迟怔了一下，“哥哥，吓到你了吗？”

沈路雪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瞥了一眼电视上的节目，心中大概明了。

“有点。”沈星雪勉强笑道，随后温柔的摸摸他的头，“有没有舒服些？还难受吗？”

夏栖迟知道他在问什么，耳尖泛起红云，不太好意思的嗯了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路雪，马上转移视线落在电视上，“已经好了。”

“那就好。”沈星雪看向沈路雪，“你带过来的背包我放到我房间了，记得去拿。”

“好。”沈路雪看着他说：“今天中午就走。我联系了人，已经安排好了。”

夏栖迟懵懵的问：“走？去哪？我们被发现了吗？”

沈星雪冲他笑了笑，“放心，你没有被发现。是我，要走了。”

夏栖迟惊疑道：“你要走？为什么啊？”

沈星雪说：“你难道忘了，我在外界是个死掉的人。”

经得提醒，夏栖迟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担忧的问：“哥哥，害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发现你了？”

“是啊。”三年前他跳海，打捞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汤英可能觉得他没死，只是藏了起来，这些年一直在找。期初一年，动静很大，后来动静小了，他才勉强恢复正常生活，在沈路雪的安排下在这里开店。虽然是在逃避，可他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昨天三位警官前来，不但与他碰面，还携带了执法仪，倘若汤英没有停止找他，消息很快会传到汤英那边，有视频为证，他不走不行。也许，汤英没有再找他。他赌不起，他不想回去，更不想看见汤英。

这些，他无法告诉夏栖迟，只是说：“小夏，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听路雪的话。”

这样话语已然是在告别，夏栖迟感到难过，“不走不行吗？”

沈星雪的眼眶忽地一酸，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他也不至此。终是无可奈何的抱了抱夏栖迟，在他耳边说：“路雪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作为他的哥哥，我希望他能在最后的时光里，有一个人能多陪陪他。”

夏栖迟心酸的抱紧他，来不及去想沈星雪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路雪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爸爸和小爸共同的爱，他不知道完整的家是什么样的，以致于他情感冷漠，不会爱，也不知道爱。小夏，我把我弟弟，交给你了。”冷冰的眼泪溢出眼眶，流淌在惨白的脸上。这一次分别，再见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他也清楚这一次应该留下和弟弟多多相处，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再三考虑后，决定将这个机会给夏栖迟，从私心上论，他希望夏栖迟最终能接受他的弟弟，在有限的时光里结合，为沈家诞下名符其实的长孙，缓解小爸的压力，让他不再那么辛苦。

坐在不远处的沈路雪并没有听见沈星雪说什么，眼见他们相拥，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相处时间这么短的两个人在分别时可以如此不舍得。

分开后，沈星雪站起身，落寞的说：“店内事务我也安排好了，瞿随虽是omega，能力不错，以后由他打理吧。”

夏栖迟偷偷抹眼泪。

“我去收拾东西。”

行李不用太多，甚至可以不拿，沈星雪还是装了半箱子小孩衣服，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黑色面包车。

夏栖迟站在沈路雪身边不舍得看着他。

沈路雪走上前，撑住车门对他说：“你放心，这一次不会太久，死之前，我一定让姓汤的付出代价，把孩子要回来。”

他眼里藏不住恨与怒，沈星雪紧了紧手，迟疑的说：“路雪，还是……”

“哥，他害你回不了家，过着这样躲躲藏藏的苟且日子，原谅他，放过他，凭什么？”沈路雪的拳头青筋爆出，后槽牙快要咬碎了，“我要让你正大光明的活着。”

他怕看到沈星雪不忍的样子，决然地拉上车门，只听‘咚’的一声，阻隔了他们兄弟间的道别。

“二少爷，您多保重。”站在旁边的alpha男人丢下一句，上了副驾驶座离开了。

沈路雪定定站在原地，他心底的恨此时达到无法平息的地步，此恨不止三年，是五年，冗长的五年。

-

沈星雪离开后不到三小时，天边小店的院门被两个alpha男人粗暴的踹开，一位S级雪豹alpha携一身冷酷站到门前。院中合欢树高大挺拔，彻底长开的枝叶十分繁华，可惜没到开花季节，无法见到抬头就是寓意美好的合欢花景象。

片刻后，汤英大步走了进去，穿过整齐干净的餐厅，进入到内院，走进在门口贴了‘游客止步’警示牌的生活楼。

沈路雪坐在窗前的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水。

汤英示意随从止步，独自走了过去，摘下墨镜，假笑道：“还不知道沈二公子在旅游之城置了一个门店，开业时也不通知一声，我也好送些花篮聊表情意。”

慢吞吞拉开椅子坐下，随手将墨镜丢在餐桌上。深邃的五官，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尤其是他金色的眸子，压不住的冷血。

沈路雪气定神闲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情意？”

微风吹拂，颤颤巍巍挂在枝头的海棠花瓣无声掉落。

汤英嗤笑，“贵人多忘事。我和你哥虽然没领证没办婚礼，孩子倒是有了，怎么说，你也是我小舅子，对不对？”

沈路雪淡漠的与之对视，“谁不知道汤先生的炮打响华国大江南北，震惊欧米，我算汤先生第几个小舅子？”

“说笑了。”汤英知他嘲讽自己，也不生气，打了一个响指，双臂环着撑在餐桌桌沿，“不废话了。沈星雪人呢？”

“死海里了。你不知道？孤陋寡闻啊。”

“沈路雪，你要糊弄我，怎么不花钱找个人替沈星雪去死，再捞上来火化。演戏，要演全套。演一半，算什么事儿？”

“要不你跳下去找找？说不定还剩一副骨头架子给你哭的。”

汤英笑着‘切’了声，面露不耐的向后靠在椅背上，“沈路雪，你都快死了，怎么还这么多事？”

“我很快就会和我哥团聚，你羡慕吗？一起走？”

汤英脸色一沉，他继承了妈妈的异国特征，五官十分深邃，沉脸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暴戾无情，皮肉藏刀。

“乔家知道你有一个alpha儿子，要取消了联姻，你还有心情来花市旅游？看来，汤先生并不在意千载难逢的联姻。”

汤英冷笑道：“所以我准备将我那个alpha儿子送走，至于送去哪儿，不可奉告。沈二，你得抓紧通知沈星雪，再不回来他九死一生生的宝贝就要被我送出去了哦。”

沈路雪散漫的抬手拂走吹进来的花瓣，面无表情的说：“倘若你舍得，尽管送。”

“你不在意吗？”汤英双眼微眯，“路董不在意吗？你患癌的消息在圈内不是秘密，大家还知道路董病急乱投医，砸钱找了个兔子omega给你当老婆，想在你死之前让对方怀上你的种。路董大费周折是为什么啊？偏偏那个兔子omega一听说你患癌逃婚了，他似乎不情愿给你生一只兔子，路董已经焦头烂额了吧。只要你和那只兔子不成功，我的好大儿将是他唯一的希望啊。”

沈路雪冷笑：“一只兔子算什么？最没用的就是兔子，跑就跑了，难道没有其他omega愿意？”

“不不不。”汤英举起手指晃晃，“说错了，沈二。天下omega固然多，与你匹配度高的omega可没几个啊，你要知道，AO结合，信息素匹配度越高越容易孕育新生命。换成其他omega可能直到你死，对方都可能怀不上哦。到最后，还得是我和你哥的儿子稳得住路董的江山地位。”

沈路雪从容不迫的说：“沈家子嗣的问题不劳汤先生一介外人担心。你还是回你的海市吧，毕竟在这个关头，你跑出来找孩子他小爸的消息要是传到乔老爷子耳里，汤乔两家必定翻脸闹掰。”

汤乔两家的联姻这时候正是关键时候，再出不得一点错。如果不是太久没有沈星雪的消息，他不会贸然亲自跑过来，他也清楚在他来之前沈星雪会跑，还是抱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果然，这一次又被沈路雪拦住了。

他有些不甘心的问：“沈二，我就问一句，你哥，是不是还活着？”

“你去地狱找找。”沈路雪无情的说。

“操！”汤英爆了粗口，倏地站起身，将屁股下的椅子掀翻在地，恼怒的抓起餐桌上的墨镜，“沈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谎，沈星雪倘若真死了，今天你就不会坐在这里！视频我已经看到了，那个人就是沈星雪！他化成灰我都认识，何况是一个大活人！你继续把他藏起来，老子不信你能藏他一辈子！”

沈路雪眼皮都不抬一下，毫无波动的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冷掉的水。

男人暴躁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他才放下水杯，疲倦的合上双眼。

内心的焦躁不安与恨、怒交织在一起，倘若情感的仇恨能凌驾于律法之上，他将拿起枪或者刀，让姓汤的血溅当场。

抬眼那一瞬，眼中杀意毕现。

站在他对面的夏栖迟吓得一激灵。

沈路雪马上敛尽眼中杀意，归于平静，扶扶眼镜，神色看上去自然很多，“怎么了？”

夏栖迟绞着手指，吞吞吐吐半天才出声，“没什么。”

低下头，沮丧的转过身，艰难的走开。

最没用的兔子。

原来……兔子在沈路雪心中是最没用的。

所以，他宁愿找其他匹配度低的omega，也不愿意接受和他匹配度高达97%的我，就因为我是最没用的兔子。

夏栖迟咬住唇，忍住委屈的声音宣泄出来。冷冰的眼泪从眼眶滚落，滴在绞在一起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