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靖像是被刺痛了，他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抓起外套冲出了工作室。

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刘姿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她做了什么？他们从未这样争吵过，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

电脑屏幕自动切换到了屏保模式，黑暗中只剩下工作室角落的一盏小灯。刘姿抓起自己的外套，也冲了出去。她需要空气，需要远离这个突然变得窒息的空间。

小镇的夜晚宁静而清凉。刘姿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来到了河边。月光在水面上破碎又重组，就像她此刻的思绪。她在河堤上坐下，抱紧双膝。

也许她反应过度了？也许文靖真的只是单纯欣赏小雨的才华？但那个眼神——那种专注的、带着一丝温柔的眼神，曾经只属于她的。

"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

刘姿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小雨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拿着两罐啤酒。

"可以坐这里吗？"小雨问。

刘姿点点头。小雨在她旁边坐下，递给她一罐啤酒。"文靖跑到我暗房来了，情绪很激动。"她直接切入主题，"你们吵架了？"

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刘姿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给你拍了很多照片。"最终她说道，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平静。

小雨愣了一下，然后苦笑。"所以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刘姿的心跳加速。

"他确实经常拍我工作时的样子。"小雨直视河面，"一开始我也没在意，直到上周我发现他手机里存了至少二十张我的照片。"

刘姿握紧啤酒罐，金属边缘陷入掌心。

"我直接问了他。"小雨继续说，"他说...他是在研究光影构图，想为音乐创作寻找视觉灵感。"

刘姿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相信吗？"

小雨转向她，月光下表情异常认真。"我相信，因为这就是文靖。他痴迷于艺术，痴迷到有时候会忘记界限。"她顿了顿，"但我也告诉他，这种行为让你不舒服，他应该停止。"

刘姿惊讶地看着小雨。"你...你跟他说了这个？"

"当然。"小雨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刘姿。比起什么艺术灵感，你的感受重要多了。"

河水流淌的声音填补了她们之间的沉默。刘姿突然感到一阵羞愧——她竟然怀疑小雨，怀疑这个从大学时代就支持她的朋友。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不该那样想你们。"

小雨摇摇头。"不用道歉。如果我是你，可能也会不安。"她喝了一口啤酒，"但你必须知道，我对文靖只有朋友的感情。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我认为他爱的只有你。他只是有时候太专注于艺术，忽略了表达。"

刘姿想起文靖刚才受伤的表情，胸口一阵刺痛。也许她太急于下结论了？也许她应该给他们四年的感情更多信任？

"我应该回去找他谈谈。"她说。

小雨点点头。"不过在回去之前..."她拿出手机，调出一段录音，"听听这个。"

录音中是文靖的声音，正在哼唱一段旋律——简单却饱含情感，像是某种告白。刘姿立刻认出来，那是他们刚恋爱时，文靖为她写的第一首歌。

"这是他今天在工作室录的，"小雨解释，"他说想重新编曲，作为《重逢》项目的结尾部分。他说...这是关于'最初的相遇与承诺'。"

刘姿的眼眶突然湿润了。那首歌，那个只属于他们的旋律，他记得。

"回去吧。"小雨轻声说，"他在等你。"

回到工作室时，文靖正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没有落下。听到门响，他猛地抬头，眼睛红红的。

"刘姿..."他站起来，声音嘶哑。

小雨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刘姿走向文靖，在他面前停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她只是伸出手，触碰他湿润的脸颊。

"我放了你录的那首歌。"她轻声说。

文靖的呼吸一滞，然后紧紧抱住了她。"对不起，我太迟钝了。"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间，"我从来没有...你知道的，对吧？"

刘姿在他怀里点点头。是的，她知道。文靖爱她，也许方式不完美，但足够真实。

"我们需要谈谈，"她最终说，"关于项目，关于我们，关于...界限。"

文靖松开她，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保证以后会更注意。"他犹豫了一下，"关于《重逢》项目，我有个新想法..."

他们聊到天亮，不仅关于感情，也关于艺术。刘姿承认自己对前卫技法的抵触源于恐惧；文靖反思了自己过于理想化的倾向；他们甚至讨论了如何将这段情感波折转化为创作的养分。

当小雨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时，发现他们正头靠着头在白板上画新的结构图。

"我们想通了，"刘姿向小雨伸出手，"作品需要平衡——就像我们一样。传统与前卫，稳定与冒险，理性与情感。"

小雨微笑着加入他们。"那么，重新开始？"

文靖一手握住刘姿，一手握住小雨。"重新开始。"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工作室，为三人镀上一层金边。刘姿知道前方的路不会一帆风顺——艺术创作不会，感情也不会。但此刻，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清晨，她愿意相信他们能找到和谐的节奏，就像一首完美的三重奏，每个声部都独特而不可或缺。

省城艺术中心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块巨大的水晶。刘姿站在入口处，仰头望着这座现代感十足的建筑，手中的小提琴盒突然变得异常沉重。

"紧张吗？"文靖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刘姿咽了口唾沫，点点头。今天下午，《重逢》项目将在这里首次公开展示，面对数百名观众和专业评委。过去三周的疯狂工作、无数个不眠之夜，都将在这个舞台上接受检验。

小雨从艺术中心大门走出来，朝他们挥手。"器材已经调试好了，场地比想象的还要好。"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等你们看到那个投影系统..."

文靖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快步走向小雨询问技术细节。刘姿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热烈讨论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盒带子。自从那晚在河边与小雨谈心后，她不断提醒自己要信任文靖，信任这段感情。但当看到他们如此默契时，那种酸涩的感觉还是会悄悄爬上心头。

艺术中心内部宽敞明亮，主展厅已经布置好了各种展览。他们的作品被安排在多媒体厅——一个拥有270度环绕投影和顶级音响系统的黑匣子剧场。

"约瑟夫给了我们最好的场地。"文靖环顾四周，声音里充满惊叹。

刘姿走上舞台区域，地面标记显示这里是表演区。她想象着几小时后这里将坐满观众，胃部又是一阵紧缩。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专业的场合演出，不再是校园音乐会或小镇聚会。

"刘姿，"小雨走过来，手里拿着测试照片，"我想再调整一下第三部分的色调，让过渡更自然些。你觉得呢？"

刘姿看了看照片，提出几个建议。自从那晚深谈后，她和小雨的交流变得更加直接，少了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某种无形的隔阂依然存在——就像现在，小雨和文靖之间那种专业上的默契，是她无法完全融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