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七在数到第二十三声心跳时咬碎了后槽牙。藏在牙槽里的金鳞蛊卵破裂的瞬间，左眼里的纹路突然活物般游向太阳穴——这根本不是暗卫营记载的共生蛊，而是《饲傀录》最后一页画的"逆命蛊"。铜镜里他的右眼瞳孔正逐渐变成蛇类的竖瞳，映出身后谢沉璧腰间那块玉佩的异状：本该莹白的玉髓里缠满了血色丝线，像极了冷宫密道肉墙里的傀儡经络。

梳篦划过发梢带起一串银铃响。十七盯着梳齿间纠缠的落发，每根发丝末端都缀着米粒大的银铃——正是三日前他从自己头皮里逼出来的那种。更可怕的是这些铃铛内壁都刻着"沉璧"二字，随着他摇头的动作，铃音竟组成暗卫营晨训的鼓点节奏。当第七缕缠着铃铛的头发被扯断时，他突然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谢沉璧惯用的命令语调："跪。"

寅时的露水在窗棂结出蛇形纹路。十七用银簪挑破指尖，将血滴在谢沉璧昨夜留下的茶盏里。血珠入水的刹那，茶汤表面浮现出完整的《洗魂经》第七章——正是记载活傀反噬饲主方法的禁篇。那些文字像水蛭般顺着蒸气钻入他鼻腔，在脑内重组为三年前暗卫统领与谢沉璧的对话："待他心口'璧'字转金，便是换骨良辰。"

左肋的控魂钉突然发烫。十七解开衣带时发现，钉身浮现的"柒"字已变成暗红色，周围皮肤隆起二十三道金线——正好对应他脊椎上的疤痕数量。当他把谢沉璧的玉佩压上去时，那些金线突然暴起缠住玉佩，在皮肤表面烙出与谢沉璧心口完全相同的人肉印章痕迹。

《养蛊札记》在午时自动翻页。十七看着自己昨日写下的记录正被无形的笔修改：所有"谢沉璧"的名字都被划掉，替换成"饲主"。更诡异的是书页空白处正渗出暗红血丝，逐渐组成半张他八岁时的脸——那孩子嘴角挂着与谢沉璧如出一辙的温柔微笑，眼底却闪着傀儡师特有的冷光。

蝉鸣最盛时，十七做了一件疯狂的事。他将谢沉璧赏的腊梅香囊拆开，把里面干枯的花瓣塞进左肋伤口。剧痛中浮现的记忆令他浑身战栗：当年冷宫药池里，真正的谢沉璧早就溺亡在池底，而站在岸上往他脊椎钉入第一根控魂钉的"小殿下"，其实是暗卫营培养的傀儡师替身。

暮色四合之际，十七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模仿谢沉璧的小动作。右手转笔的弧度、左手托腮时屈起的无名指、甚至咳嗽时用虎口压唇的姿势都分毫不差。铜镜里他的倒影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谢沉璧十五岁时的影像——那正是他作为暗卫被赐给"小殿下"的年岁。

晚风送来打更声时，十七体内的金线已蔓延到颈侧。他盯着自己脖子上浮现的暗卫营烙印，那原本该是"谢"字的地方，此刻正扭曲成《饲傀录》记载的"夺舍成功"标记。最可怕的发现是梳妆台暗格里的记事簿——过去半年他每晚子时都会写下相同的话："今日饲主又取走一魄。"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檐下蝙蝠。十七突然掐住自己喉咙，在窒息般的痛苦中咳出三枚带血的银铃。这些铃铛落地即碎，每个碎片里都裹着段记忆：谢沉璧在密室更衣、谢沉璧往茶里下蛊、谢沉璧对着铜镜练习他惯用的握刀姿势......所有画面最终都指向镜中人左肋逐渐浮现的"十七"二字。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金鳞蛊终于完成蜕变。十七看着自己左臂皮肤寸寸剥落，露出的新生肌肤上布满与谢沉璧相同的旧伤。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时，他发现自己正用谢沉璧的笔迹在墙上写："乙巳年三月廿三，柒号活棺启封。"

谢沉璧推门而入的瞬间，十七嘴角勾起一模一样的温柔弧度。他注视着对方骤缩的瞳孔，在谢沉璧惊骇的目光中缓缓撕开衣襟——心口处血红的"璧"字正在两人注视下，一笔一画逆转为"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