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在吞下第七颗冰镇山楂时咬碎了瓷碗。尖锐的碎瓷片划破舌苔，血腥味混着山楂酸在口腔炸开，却压不住心口突然暴起的灼烧感——每月十五的蛊毒发作比往常早了半刻钟。他蜷在膳房角落数着房梁上的裂纹，直到第三十七条裂缝被月光照亮，脊椎里窜起的剧痛终于让他闷哼出声。

"柒号。"窗棂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是暗卫营处决叛徒的暗号。十七舔着齿间的碎瓷冷笑，这个代号已经十年没人敢叫了。他故意将染血的瓷片碾进掌心，疼痛让蛊虫暂时安静下来，也让他看清月光里浮动的金粉——是谢沉璧外袍上掉落的金鳞屑。

记忆突然被撕开道口子。十年前冷宫雪夜，少年太子用金鳞粉在他心口画符时说过："金鳞蛊认主，要见血封喉。"当时冻僵的手指抓破了对方衣襟，漫天金粉落进雪地里，像撒了一把淬毒的星星。

膳房的门突然洞开。十七条件反射甩出瓷片，却在看清蟒纹下摆时硬生生转腕——碎瓷擦着谢沉璧耳畔钉入门框，带落几缕鸦青发丝。他盯着那缕头发飘落在主子靴尖，突然想起这是本月第三次差点弑主。

"噬心蛊发作还偷吃酸食。"谢沉璧的玉扳指叩在他额头上，凉得像是刚从冰窖取出来。十七仰头看见主子左眼睑下的疤痕在抽动，那是碎玉诀反噬的旧伤，此刻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和他皮肤下游走的蛊虫同色。

蛊毒突然暴烈翻涌。十七掐着自己喉咙蜷成虾米，指甲在锁骨抓出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中有人捏开他下颌，塞进来块带着松木香的冰玉。他本能地咬住，尝到玉中心渗出的血腥味——是谢沉璧的血。

"咽下去。"主子的声音隔着蛊虫嘶鸣显得模糊，"十年前你吞了半块，今日该还了。"冰玉在舌根化开的刹那，十七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无数记忆碎片尖啸着破土而出：祭坛上少年太子割腕放血的铜盆、药池里漂浮的二十三具孩童尸体、自己心口被烙铁烫出的"柒"字如何变成"十七"......

蛊虫啃噬心室的声响突然消失。十七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死死攥着谢沉璧的腕骨，而主子的左手按在他心口，两人之间连着数十根泛着金光的丝线——是傀儡线在自发重连。更诡异的是这些线正从自己伤口里抽取血珠，源源不断输进谢沉璧腕间的蟠龙佩里。

"金鳞卫的蛊，本就是双生咒。"谢沉璧突然拽紧丝线，十七被扯得撞进对方怀里。他闻到主子衣领间熟悉的沉水香，却混着新鲜的血腥味——自己后心不知何时插着半截断箭，箭尾还挂着暗卫营的追魂幡。

剧痛让十七清醒过来。他反手拔出断箭捅穿窗纸外潜伏者的咽喉，温热血浆喷在脸上时，舌尖尝到熟悉的苦杏仁味——是暗卫营特制的剧毒。奇怪的是本该立刻发作的毒素，此刻却像被什么牵引着，顺着傀儡线流向谢沉璧腰间玉佩。

"主子早知今日..."十七用染血的箭尖挑开谢沉璧的衣襟，果然看见对方心口浮现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龙纹，"...要替我承这追魂毒？"

院墙外传来竹哨的尖啸。十七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暗卫营倾巢出动的信号。他下意识要推开谢沉璧，却被主子掐着后颈按在墙上。月光从两人紧贴的缝隙漏进来，照亮地上纠缠的影子——傀儡线已将他们手腕缠成连理枝的形状。

"十年前你替我挡了二十三刀。"谢沉璧的拇指按在他喉结的旧伤上，"今日该我还你。"说罢突然咬破自己舌尖，将一口心头血渡进十七嘴里。血腥味炸开的瞬间，十七看见主子左眼的疤痕崩裂，鲜血顺着脸颊流到下颌，正滴在自己锁骨的金鳞纹上。

蛊虫发出垂死的嘶鸣。十七皮肤下的青紫凸起疯狂游走，最终全部汇聚到心口，将那块残缺的蟠龙纹补成完整图案。更诡异的是谢沉璧腕间的傀儡线开始寸寸断裂，断口处却生出更细的金丝，自发缠上十七的指尖。

暗卫营的箭雨破窗而入时，十七本能地翻身将谢沉璧护在身下。九支追魂箭穿透后背的闷响里，他听见主子喉间溢出的闷哼——是傀儡线在将伤害同步转移。剧毒让视线开始模糊，他却看清谢沉璧从怀中取出的物件：两块残玉正严丝合缝地拼成完整蟠龙佩，玉中心嵌着颗麦芽糖。

"咽下去。"谢沉璧捏开他咬紧的牙关，"这次再敢吐出来..."威胁的话被十七突然的撕咬打断。小暗卫叼着糖块凑到主子染血的唇边，将半融化的糖浆连同玉屑一起渡了回去。甜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时，追魂箭的毒突然停止蔓延——双生蛊正式认主了。

十七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谢沉璧用染血的手指在自己心口写字。温热血珠顺着龙纹游走，组成了"十七"二字。与十年前不同的是，这次主子在名字旁加了枚小小的牙印，像某种幼稚的占有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