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鲍尔斯的身上。

他的脸色越发变得难看起来，拳头紧握着，好半天才说道：“我只是说了事实，这有什么问题吗？”

而霍奇根本不会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

“事实？首先，如果你坚信你自己说的是事实，那你刚才为何不承认是你说的。”

“其次，既然是你提出的主张，请你拿出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真的。”

“是你的警察父亲教你这样去虚构事实，传播谣言的吗？！”

霍奇一反常态地提高了音量，用着尖锐刻薄的词语攻击着对方。

“够了，霍奇纳，谁让你提我父亲的！”

鲍尔斯拍桌而起，身后的椅子因为过于快速的起身动作轰然倒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鲍尔斯你是准备在我的面前打人吗？！”

辅导老师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呵止住了鲍尔斯的下一步动作。

鲍尔斯的脸和脖子因为愤怒而充血，通红的面色看着有些怖人，他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霍奇撕碎。

而这种恼羞成怒的样子落在其他几位学生的眼里，已经几乎是坐实了他在背后作梗。

大家都并不痴傻，特别是艾伯克，他作为被影响的最直接代表，现在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了。

“霍奇提供的证据和其他几位的证言非常清晰明了，鲍尔斯，艾伯克，你们两个人的行为已经是在公然蔑视学校的规章制度。”

辅导老师在旁观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暂时停止一切橄榄球队的活动。我会联系你们的家长，并将今天的情况全部汇报给校方，等待下一步对你们两个人的处置。”她的语气严厉，显然不会给这两个人任何辩解的余地。

艾伯克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脸色惨白。

而鲍尔斯一把捞起自己放在一旁的橄榄球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的时候还重重关上了门，发出一声巨响。

辅导老师对维奥拉遭遇的一切明显感到了抱歉，对着维奥拉一阵安慰后做出了学校一定会公正处理此事的保证。

离开谈话室前，维奥拉向几位证人一一道谢。

门卫肯尼还有工作，在接受了道谢之后马上离开了。

“鲍尔斯和艾伯克真的太过分了，特别是鲍尔斯。”凯西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颇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

“他会付出相应的代价的，”相比之下，维奥拉就要平静多了，“没必要为了这种人生气。”

“维奥拉，我真的佩服你，我要是遭遇这种事，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学校。”凯西说道。

“无关紧要的人做的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心上才是让他们得逞了。”

“说得对，”旁边的漂亮女生一脸赞同，“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哈蒂·赫西。”

“哈蒂是我们啦啦队的队长。”凯西在一旁补充。

“你好，赫西，感谢你今天为我作证。”维奥拉说。

“叫我哈蒂就可以，”哈蒂说道，“或许你更应该感谢霍奇纳，是他请求我今天来作证的，我之前也相信过那些谣言，是他说服了我。”

维奥拉下意识去抬头身旁的友人，霍奇也正好在看她。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维奥拉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不敢看他，她轻微移开了视线。

“我说过我会找到证据的。”霍奇坦然地说道。

一旁的哈蒂和凯西来回看看两人，面面相觑之后马上道了别，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谈话室里顿时只剩下了霍奇和维奥拉两个人。

“对不起，我好像这次一点忙都没帮上。”

安吉莉卡隐藏在背后的那份关注吸引了维奥拉这段时间所有的注意力。

她更在意是谁在搞鬼，而一时之间忽视了霸凌自己的一般人。

她能看出来霍奇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证据和证人，而她只是坐享其成了，明明她自己更应该上心一些。

面前的霍奇却是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你才是受害者。”

“而且，我做出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的。”

“如果不是我，鲍尔斯也不会来找你麻烦，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维奥拉看着友人坦诚并且理所应当的样子，心绪无端地纷杂起来。

她应该要在这时候说些什么回应他的，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无言。

良久，她轻柔的声音从喉头流出。

“……谢谢。”

冷面的友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像是对她谢意的回应。

“走吧，一起回家。”霍奇背起书包，招呼维奥拉一起走。

“等等……你今天不是有课外班吗？”维奥拉突然想了起来。

“请假了。”霍奇边走边随意地回答道。

维奥拉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再次波动了起来，她心跳得有些快。

她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校服领口，衣物下方藏着她的项链，这样做通常会让她冷静下来。

但这次，怎么有些没用呢？

“Vivi？”霍奇见她没有跟上来，有些诧异地回头。

“……来了！”维奥拉如梦初醒，小跑到友人的身侧，与他并肩。

谈话室回归了平静。

*****

辅导老师将所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校方。

校方在处分会议之后很快给出了相应的处理方案。

第一，停课十天。

第二，取消两人参加橄榄球队及其他社团的资格。

第三，在校方和学生代表的见证下向维奥拉郑重道歉。

艾伯克老实地接受了校方的处理方案，而相比之下鲍尔斯的反应就激烈多了。

他不接受校方的处理，并控诉霍奇是因为私人恩怨而诽谤他，他没有有意引导霸凌，他没有错。

但是他的这一番闹腾并没有得到校方的支持，他的父亲也几次被请到学校谈话。

维奥拉见了鲍尔斯的父亲一面，她确实在警局里撇到过一眼他，她有些许的印象。

那是个极其严厉的父亲，在她面前训斥鲍尔斯的时候用词毫不留情，而那个在同学和老师面前显得嚣张的鲍尔斯，在他父亲的面前却安静地像是个鹌鹑。

而这次见面，维奥拉也弄清楚了鲍尔斯为什么会知道她被误抓进了警局里面。

原来是那天鲍尔斯去警局给他的父亲送东西，正好看见了维奥拉被好几个警察围着带进了警局。

而鲍尔斯的父亲只是无意地和自己儿子带了一句他的同事们去抓嫌疑犯，却没想到被鲍尔斯记在了心里。

阿道弗斯的事情被报道后，鲍尔斯想起了他在警局看到的事情，再和维奥拉突然请假在家联系起来，他就觉得自己察觉了真相。

他是不会放过这个羞辱霍奇的好机会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使维奥拉再想瞒着家里也实在是瞒不下去了。

埃登得知自己女儿在学校里被欺负的时候，差点气得直接从出差地飞回来。

维奥拉打电话哄了半天才没让他冲动行事。

但这件事情的暴露意味着她被误抓到警局里的事情也暴露了。

维奥拉已经可以想象等埃登回来，开家庭会议时候的场景了。

不过，这件事是以后的事情了，她现在需要面对的，是鲍尔斯和艾伯克对她的道歉会。

谈话室里坐了一圈人，分别是本年级的辅导老师和年级主任，两位学生会的学生代表，以及此次事件的证人们。

鲍尔斯和艾伯克两人都手写了道歉信，而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对着她本人读出来。

艾伯克在这段时间的冷静过后，确实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有问题的，特别是在维奥拉本就是无辜路人的情况下，所以他的道歉很真诚。

等艾伯克念完信之后，鲍尔斯拿着信纸站在了维奥拉的面前，表情僵硬且不自然，他拿信的手因过于用力而指尖泛白，信纸边缘已经完全皱了起来。

“我为我之间在校园中传播……谣言这件事，向维奥拉·米尔表示抱歉。”

他的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了出来，话语并不连贯。

“我在没有确认清楚事实的情况下，将自己错误的判断告诉了别的同学，引发……引发……”

鲍尔斯念到这里，额头上似有青筋暴起，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该死的，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没有错！”他抬手狠狠将手上的道歉信撕碎了，他仅剩的理智和道歉信一起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焦虑，鲍尔斯的眼里充满着血丝，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老师，根本没想到鲍尔斯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因为召开道歉会之前，学校已经多次与鲍尔斯以及他父亲谈话，正是确认他已经有了悔改之意之后才会进行下一步。

结果他却临时变卦，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鲍尔斯，你在做些什么？前几天你向我做出的承诺难道是假的吗？”年级主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承诺？那是你们逼我的，”鲍尔斯讥笑了一声，“别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我只是把真相说了出来而已。”

年级主任铁青着一张脸，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控制，他厉声说道：“鲍尔斯，你和我出去一下。”他还想要挽回一下局面。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有本事你们就把我开除！”

鲍尔斯撂下一句狠话，对着众人做出了挑衅的表情，最后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了谈话室。

谈话室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年级主任的怒骂声混杂着辅导老师重复喃喃的‘难以置信’，证人们为维奥拉打抱不平的声音，还有学生会同学的窃窃私语。

维奥拉她的眉头轻皱着，混乱的情况并没有打乱她的思绪。

鲍尔斯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并且不符合常理。

即使鲍尔斯的脑子再不正常，也不可能说出有本事把他开除这种话，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对于自己就读于名校这件事是非常珍惜的。

不然，以鲍尔斯的性格是绝无可能忍气吞声向她道歉的。

这种违和感，这种奇怪的感觉……让维奥拉想起了一个人。

道歉会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而维奥拉则来到了那个她和安吉莉卡常去的校园隐蔽角落。

某位女巫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你又想做什么？”维奥拉选择了单刀直入，没说任何的废话。

安吉莉卡坐在拥有着树影的台阶上，托腮看着她，笑眯眯地说道：“这不是很好吗？”

“只是那么点惩罚也太便宜他了吧。”

“他没有任何的悔改之意，我离得再远也能感觉到，哦对了，还有对霍奇纳的恨意，谁知道留这么一个人在学校里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安吉莉卡说得振振有词。

“我可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你应该感谢我，不是吗？”

“这可是霍奇纳做不到的事情。”

听完这些，维奥拉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隐隐抽痛。

她深呼吸了一下，用着尽量平和的语气说：“安吉莉卡，我不需要有人用外力来干涉我的生活，我想之前我已经和你说得非常明确了。”

“可我和霍奇纳一样，我只是想要帮你，为什么你接受他的帮助，却不接受我的呢？”安吉莉卡的眼中充满着疑惑。

维奥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第一，你引导其他学生的情绪，让他们排挤我，不能叫作帮助我。”

“第二，我只想要过普通的生活，而不是天天担心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能力者影响我的正常生活。”

她见过太多的人在追寻力量的道路上迷失了自我。她有爱她的父母亲人，还有霍奇这样的友人，他们都只是普通人。

她不想失去这些。

“正常生活？”安吉莉卡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淡，像是变回了那个阴郁寡言的女学生。

“你把被别人当成怪物的生活叫作正常生活吗？”

“那些虚伪的人只会在利用你的同时厌恶你，把你当成一个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