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从沈听澜的睫毛上滑落时，像一片羽毛轻轻掠过扶苏的心尖。远处传来教官粗犷的集合哨声，塑胶跑道烤得发烫。

"解散！"

当这个天籁般的声音终于响起时，扶苏的迷彩服已经湿透又干涸了好几轮。她拖着酸胀的小腿，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绿人如潮水般涌向食堂。

"他们都不累的吗？"扶苏揉着发麻的膝盖。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伴随着棒棒糖碎裂的清脆声响："同学，去晚了可只剩青菜了。"一个染着银灰色狼尾短发的女生歪着头，左眉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江浸月，你隔壁排的。"

扶苏这才认出是训练时被自己顺拐带偏的"难友"。女孩熟稔地搭上她肩膀的动作，让沈听澜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

"Sorry啦～"扶苏灵巧地抖落肩上的手，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能被我带偏，说明你也是个隐藏的顺拐高手呢。"

江浸月叼着糖棍愣住了——这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怎么藏着这么厚的脸皮？

掌心突然传来温软的触感。沈听澜不知何时已经牵住了扶苏的手，声音比食堂的空调还凉："该吃饭了。"

食堂的冷气拂过汗湿的后颈时，扶苏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就在她看着满食堂的小绿人试图找到一个空座，指间突然被轻轻捏了一下。

"那边。"沈听澜指向角落，"你去占座。"

看着扶苏雀跃奔向座位的背影，沈听澜唇角扬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转身时，她状似无意地挡开了正要跟上的江浸月。

宿舍里，空调吐着清凉的风。扶苏的小脑袋像只困倦的鸟儿，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换衣服去床上睡。"沈听澜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柔。

扶苏强撑着眼皮摇头："没洗澡...脏..."

沈听澜望着她倔强的后脑勺，突然伸手摘掉了那顶汗湿的迷彩帽。

发丝散落的瞬间，扶苏迷迷糊糊地想——这人身上淡淡的苦橙香味，怎么比空调还让人安心呢？

整整半个月未见一滴雨水。江浸月蹲在树荫下碎碎念："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一场倾盆大雨......"

"别念了，"扶苏用帽子扇着风，目光却落在方阵最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上，"明天汇演完就解放了。"她瞥了眼身旁搞怪的江浸月，又看看一丝不苟的沈听澜，忍不住笑出了声。

汇演这天，天空蓝得像块通透的琉璃。当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通过主席台时，扶苏注意到沈听澜的后颈已经被晒得泛红，可她的军姿依然标准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一二一！立定！"

随着最后一声口令落下，军训终于画上句号。扶苏几乎是跑着回到宿舍，一把扯下湿透的帽子就往空调前冲。

"会感冒。"沈听澜及时拉住她，手指不经意擦过对方发烫的耳垂。见扶苏揉着发红的鼻尖乖乖坐好，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想去哪吃？"

扶苏眼睛一亮，湿漉漉的发梢随着转身的动作甩出几颗水珠："我知道有家超棒的云南菜！"她忽然凑近，带着阳光味道的呼吸拂过沈听澜的耳际，"就当是庆祝我们......"话未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喷嚏。

沈听澜无奈地抽出纸巾，却在触及对方笑眼时放轻了动作。

窗外，蝉鸣声忽然变得很远很远。

沈听澜的手指在扶苏鼻尖前顿了一下，那张总是清冷自持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扶苏的睫毛上还挂着打喷嚏时溢出的泪花，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先洗澡。"沈听澜别过脸去，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我去订位置。"

扶苏笑嘻嘻地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时迷彩服下摆扬起一个欢快的弧度。浴室门关上的瞬间，沈听澜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碰触到的、还带着阳光温度的肌肤。

手机屏幕亮起，是江浸月发来的消息：[晚上聚餐来不来？]

沈听澜皱了皱眉，回复得干脆利落：[已有安排。]

[啧啧，二人世界啊～]对方回得飞快，还附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水声淅沥中，扶苏哼着跑调的歌。沈听澜站在窗前，看着暮色渐渐笼罩校园。远处篮球场上还有人在挥汗如雨，更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子。

"听澜——"浴室里传来扶苏拖长音的呼唤，"我忘记拿睡衣了！"

沈听澜耳尖一热，从衣柜里取出那套印着小恐龙的睡衣。敲门时，门缝里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腕骨纤细，还带着沐浴露的白茶香气。

"谢谢沈同学~"扶苏的声音隔着水汽传来，软得像棉花糖。

等扶苏擦着头发出来时，发现沈听澜已经换好了常服——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直筒裤，衬得她愈发清瘦挺拔。桌上还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

"预防感冒。"沈听澜低头整理袖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扶苏突然凑近，近到能数清对方颤动的睫毛："沈听澜，你耳朵红了诶。"

夜色渐浓时，她们并肩走在校外的林荫道上。扶苏叽叽喳喳地说着军训的趣事，沈听澜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转过一个路口，扶苏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沈听澜回头，却见对方指着天空——

一颗流星正划过深蓝色的夜幕。

"快许愿！"扶苏双手合十，闭眼的模样虔诚得像个小信徒。

沈听澜望着她被路灯镀上金边的侧脸，在心里悄悄许下一个从未说出口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