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夜晚总是带着狂欢的底色。
九点半的餐厅里,市场部的年轻人们已经喝得眼尾泛红,有人正扯着嗓子唱跑调的情歌。
水晶吊灯将香槟杯折射成无数碎片,在扶苏眼前晃出一片迷离的光。
她坐在主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红酒杯沿。
沈听澜留下的苦橙香气像幽灵般萦绕在鼻尖,连杯中的波尔多都尝不出滋味。
"苏总监,我敬您。"新来的实习生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凑近,领带已经歪到锁骨。
扶苏机械地举杯示意,腕间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九点四十。她侧身对Linda低语:"第二场你负责。"钱包滑入对方手中时,指甲在鳄鱼皮上刮出几道白痕,"刷我的副卡。"
助理了然地眨眨眼,转身就拍着桌子宣布:"苏总说了,今晚所有消费——"
"我买单。"扶苏起身拢紧大衣,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液体滑过喉咙时,她错觉尝到了一年前毕业舞会上,沈听澜唇间那杯香槟的滋味。
迈巴赫如幽灵般停靠在雨幕里。扶苏拉开车门时,车载香氛系统正播放着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扶摇交叠着双腿坐在真皮座椅上,膝头放着保温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姐妹俩之间的空气。
"姜妈用陈皮炖的。"她将杯子推过来,目光扫过妹妹泛红的眼尾,"遇见她了?"
保温杯传递的温度灼痛了掌心。扶苏低头啜饮时,热气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像极了那年台风天,沈听澜为她擦泪时沾湿的指尖。
"你知道的,小宝。"扶摇指尖轻轻敲击着中央扶手箱,檀木香氛在车厢里静静流淌,"苏家从不需要靠联姻巩固地位。"她转头望向窗外流动的霓虹,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们只在乎你眼里有没有光。"
车载时钟跳转到22:17,雨滴突然密集地砸在全景天窗上。扶摇从公文包抽出一只烫金文件袋,火漆印在阴影中泛着幽光:"我原以为……她只是迫于沈氏药业的重组压力。"修长的手指解开丝带,露出几张偷拍照——圣托里尼的教堂里,沈听澜正踮脚为那个男人整理领结,眼底的温柔做不得假。
扶苏突然低笑出声。她伸手按下车窗,让冰凉的雨丝扑在脸上:"姐,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濡湿的睫毛下,目光清明如寒潭,"当年没留住她是我的遗憾,但绝不会成为我的执念。"
她摩挲着保温杯上手工雕刻的缠枝莲纹,突然想起大二那年,沈听澜在图书馆用钢笔在她笔记本上写:"愿我如星君如月"。如今那本子还锁在苏宅的保险箱里,而写诗的人早已另许他人。
"愿她……"扶苏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醒酒茶,陈皮的回廿里混进雨水咸涩,"如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迈巴赫驶入苏家园林时,三楼书房的灯还亮着。扶摇看着妹妹走进雨幕的背影,突然拨通了特助电话:"重新调查沈听澜的婚姻协议,重点查教堂婚礼后三天的航班记录。"她眯眼望向后视镜里逐渐模糊的身影。
雨越下越大,扶苏却走得很慢。她抬手接住檐角滴落的雨水,忽然想起沈听澜最讨厌潮湿的天气。那个人总爱把空调开到26度,裹着羊绒毯窝在沙发里看文献,发梢带着橙花精油的香气……
"嘀嗒——"
水珠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刚刚收到的邮件提醒。发件人栏赫然显示:陆昭野。
扶苏站在雨里,看着邮件标题那行字:
《关于苏氏集团与陆氏资本跨境并购的几点建议》
附件里,合作方案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沈听澜的字迹力透纸背。那笔锋走势她太熟悉了——三年前在毕业论文致谢页上,也曾出现过同样的"沈"字。
阁楼窗前,裴令仪看着扶苏突然僵住的背影,缓缓放下望远镜。她转身对阴影里的人说:"看来陆家比我们想象得更着急。"
暗处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苏清徽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告诉法务部,明天我要看到完整的反收购预案。" 她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份标红的文件上——《沈氏药业股权质押评估报告》。
"咔嗒——"
打火机的火苗蹿起三寸高,照亮苏清徽指间的女士细烟。烟丝燃烧的细响中,她将平板电脑推过桌面。屏幕上,陆昭野与瑞士银行家的合影正在自动播放。
"陆家连遮羞布都不要了。"苏清徽吐出的烟圈撞碎在《沈氏药业股权质押评估报告》上,那枚鲜红的"绝密"印章正在慢慢晕染,"让风控部启动'荆棘鸟'预案。"
雨幕中,扶苏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新邮件附件里,沈听澜的签名下方多了一行小字:"条款9.3详见加密附件-密码是你生日。"雨滴在屏幕上扭曲了那个熟悉的日期,就像自己苦苦哀求那晚,被香槟浸湿的合影。
狂风突然卷起扶苏的大衣下摆,露出内衬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刺绣章鱼——沈听澜大二时的手笔。此刻那滑稽的图案正诡异地蠕动着,仿佛在嘲笑她天真的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