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化作流动的色块,直到迈巴赫缓缓停驻在一扇铸铁雕花门前。铜制门环上栖息着一只蓝翅蝶,随着机械齿轮沉闷的咬合声,庄园的大门徐徐开启。
"砰。"
扶摇关门的声响惊飞了门环上的蓝翅蝶。她转头看向另一侧下车的妹妹,阳光为扶苏的灰色卷发镀上流动的金边。微风顽皮地穿梭其间,时而撩起几缕发丝,又轻轻放下。
"走吧。"
扶摇的高跟叩击大理石阶的声响,像一串精心编排的密码。扶苏紧随其后,鞋跟碾过沙砾的细响,为这场归家仪式增添了一个微妙的音符。
大厅内,丝绒沙发上的贵妇人如触电般起身,珍珠项链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小宝!"她的呼唤甜腻如蜜,"你可算回来了,妈咪的心都想碎了!"
扶苏的鞋尖在地毯上划出半道犹豫的痕迹。"妈咪……"她压低声音,"我只是去进修,您这架势,活像我刚从战场捡回条命。"
扶摇的轻笑从身后传来,指尖在后腰若即若离的一戳,让扶苏险些破功。水晶吊灯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映在墙上,空气里浮动着雪域鸢尾与尴尬微妙混合的气息。
"哈哈哈,先上去收拾一下,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裴令仪笑着拍了拍小女儿的肩膀,指尖在她衣领上轻轻掸了掸灰尘,"洗漱完换身衣服再下来吃饭,你妈妈已经在路上了。"
扶苏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转角,裴令仪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她转头看向一旁神色清冷的大女儿,唇角微扬,眼底却带着几分试探:"小宝知道沈听澜结婚的消息了吗?"
"嗯,刚告诉她了。"扶摇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泓深潭,连眼睫都没颤动一下。
"那她……什么反应?"裴令仪忽然压低嗓音,模仿着广播剧CV的腔调,抑扬顿挫地念道:"‘她悲伤的眼眸里,透露出两分落寞、三分隐忍’"
"妈咪——"扶摇终于抬眸,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您最近又在看什么虐恋小说?不过是一个喜欢的人结婚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至于演成这样。"
暮色四合时,劳斯莱斯幻影碾碎了一地残阳。车门如黑天鹅展翼般无声开启,苏清徽优雅落地,意大利手工定制牛津鞋在大理石阶上叩出利落的脆响。她抬手整理铂金包链条的间隙,目光掠过车库里的迈巴赫——很好,两个女儿都在。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推开大厅的门,果然看见裴令仪正拉着大女儿说着什么。水晶吊灯的光晕洒在母女俩身上,衬得扶摇越发清冷,而自家夫人则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苏清徽轻笑出声,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
一见她进来,裴令仪立刻转身,眼尾微垂,连声音都软了几分:"清徽,你女儿嫌弃我……"
尾音尚未落地,已被揽进带着乌木沉香气息的怀抱。
苏清徽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妻子发间玉簪垂落的金丝流苏,话却是冲着长女说的:"是扶摇不对,必须家法处置。"
说着,她抬眼看向一脸无奈的大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明年就让她接管公司,我陪你去环游世界,嗯?"
扶摇摩挲着袖扣上的黑玛瑙,视线扫过父母交叠的暗纹旗袍与高定西装,又转向楼梯口——楼上突然传来欢快的脚步声,扶苏趿着毛绒拖鞋蹦跳而下,马尾辫随着动作扬起,发梢还沾着浴室蒸腾的水汽。
"妈!"少女扑进苏清徽怀里,撞得她胸前的翡翠平安扣叮咚作响,"您又要诓我去当免费劳动力?"
看着眼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扶摇额角隐隐作痛。母亲怀里搂着撒娇的小女儿,另一个母亲则满眼宠溺地望着她们。她不禁腹诽:这个家要是没我撑着,怕是早就被这群恋爱脑败光了。
苏清徽就势捏住小女儿的脸颊:"苏氏继承人课程你逃了两年,如今连基础报表都看不懂……"她忽然贴近扶苏耳畔压低声音,"难道要等沈家那位度完蜜月回来,看你还是游手好闲的苏二小姐?"
扶苏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她瞪圆了眼睛:"你们三个真是够了!我才刚回来就说这些。"她突然灵光一闪,兴奋地拍手道:"我们家就不能搞点商战戏码吗?比如收购沈氏集团,强制解除婚约什么的……"
客厅里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三位听众不约而同地交换眼神——这丫头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狗血剧情?
扶摇优雅地掩唇轻咳:"要不……总裁的位置让给你?"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可能演不了这么精彩的剧本。"
"噗——"裴令仪最先破功,保养得宜的脸上笑出了细纹。苏清徽也跟着笑出声,两位贵妇人的笑声在挑高的大厅里回荡。
好一会儿,苏清徽才勉强止住笑意,擦了擦眼角:"好了好了,先去用餐吧。"她亲昵地揽过小女儿的肩膀,"得给我们未来的'天凉王破'苏总解风洗尘才是。"
半夜两点的更漏滴答作响,扶苏蜷缩在定制床品里,手机蓝光映出她苍白的唇色。
沈听澜朋友圈最新定位在圣托里尼,九宫格正中央是交叠的婚戒特写——Cartier的钉子系列,她曾经说过要买来当结婚戒指的款式。
"原来没有我……你也能这么幸福啊。"她将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地消散在夜色里。
楼下书房泄出一线暖光。本该各自安寝的苏家三人围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的红茶早已凉透。
"大宝,"裴令仪摩挲着骨瓷杯沿,"你妹妹今晚的状态……"她斟酌着用词,"像在演一场过于刻意的喜剧。"
扶摇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裤腿掠过茶几边缘:"她用'天凉王破'这种烂梗的时候,我就知道要糟。"落地灯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没去抢婚已经是她最大的克制了。"
苏清徽的钢笔在文件上洇开一团墨迹。她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感情就像阑尾手术,"
突然的比喻让母女俩同时抬头,"外人再着急,终究要她自己痛过才能好。"钢笔咔嗒一声扣上,"我们能做的,就是准备好止疼药和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