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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东家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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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海宁说了句晦气扔掉剑,摆手侍卫将死人带下去。

一时间巷子仅剩沈挽秋和郑海宁两人。

沈挽秋抽出袖中金簪狠狠往郑海宁刺去,她要逃出去,不然傅母就白死了。

郑海宁体虚无力,躲闪不及,金簪扎进他的眼睛,顿时鲜血直流。

“来人呐,来人。”郑海宁疼得直喘气,一抬头沈挽秋跑出去老远。

他忽地又笑了,有趣。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越是喜欢。

沈挽秋跑过转角,听到前方有谈话声传来,慌不择路躲进一辆马车下面。

林青梧与沈云归自宴席抽身,七日舟车劳顿,他们想先回宫休整一番。

春醪放下承石,林青梧踏上一步便瞥见马车下漏出的裙摆。

一队侍卫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询问有无见到可疑人员,她默不作声地挡住地上的衣角。

得到否定的答案,侍卫举着火把扬长而去。

“平阳郡主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适才在宴席上便听闻新妇不见了,她还以为是仆从酒吃多了胡说,没想到竟是真的。

沈挽秋探出脑袋,环顾四周瞧无郑家侍卫的影子,慢慢从马车下挪出来。

比起林青梧在石府见到的平阳郡主,此时的沈挽秋褪去华服,脸颊沾灰。

沈挽秋当即给林沈二人跪下,“求秦王、公主救我。”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林青梧与沈云归是她的救命稻草,若是他们施以援手,她便可逃出囚笼。

林青梧动了恻隐之心,与沈云归对视一眼,让沈挽秋先去马车上换件衣裳。

逼仄的车厢装着四个人,沈挽秋换上同灵泽一样的衣裳,扮成林青梧的侍女。

车轮咕咕驶出泗国公府的巷子,巷子尽头是郑海宁亲自带人排查来往车辆。好在郑海宁忌惮秦王,掀开车帘来了一眼就放众人离开。

因有了沈挽秋这个变数,原本回宫的马车驶向京郊明居。

林青梧担心郑海宁杀个回马枪,顶着身份暴露的风险于陌上花附近换了一辆马车。

春醪驾车疾驰,一炷香的功夫众人抵达明居。

明居正厅,林青梧问清沈挽秋逃婚的始末及日后打算,心中暗骂信王卖女求荣。

郡主逃婚是大事,城门这些天看守必定加强,出城不易,林青梧让她暂时于此处避避风头。

安顿好沈挽秋,林青梧转身走去卧房。

“迩安公主。”沈挽秋突然唤她。

林青梧顿住脚步。

“石府宴会那次是我对不住你,故意给你难堪,但公主仁慈不与我等小人计较。请公主受我一拜,一当请罪二作感谢。”

沈挽秋说着向林青梧行了标准的稽首礼。

她与泗国公府的郑娈交好,郑娈对秦王沈云归情根深种,秦王和迩安公主被沈帝赐婚,郑娈消极了好一阵子。她当时觉得林青梧不过是战败国的和亲公主,哪里比得上样样出色的郑娈,用朱签做手脚是想为她的好友出气。

谁知今日救她的人是她昔日针对之人,愧疚和悔恨在她胸腔里漾开。

林青梧搀起她,“无事,我早就不记得了。”

要不是沈挽秋提起来,她真的想不起来了,毕竟当时被迫弹琵琶的是沈云归。

算了,替沈云归原谅一下自家堂妹。

时值六月,海棠花枯败,于夏夜仅剩一树绿叶。留守庆京的暗卫送来了晋王妃的回信,林青梧独自在卧房看信。

明月吾儿亲启:

三年未见,吾与汝父兄甚思念,汝院中梧桐树繁茂,常引鸟雀停驻。吾常夜晚辗转难眠,不知吾儿今身量几何?亦不知吾儿容貌是否有改?更不知吾儿于他乡饭食如何?天冷可否及时添衣?梦魇惊醒是否还能入睡?

……

吾与汝父康健,汝兄与赵娘子婚事将近,王府一切安好,吾儿不必挂念。闻大虞陛下赐婚汝与秦王,汝父兄查探秦王貌美品端,吾儿欢喜否?吾儿腊月成婚,吾与汝父兄竟不能相送,实属人间憾事。吾儿若生出嫌恶之心,不必考虑王府,多顾己身。

吾儿信中提及是否为王府血脉?吾忽忆起幼时明月亦有此问。汝尚未出生之际,方士言汝需有干娘方能无虞,云州方娘子方梨是吾昔年好友,亦是汝干娘。彼时元家遭横祸,吾将明月提前接回。

吾儿缘何又对身世起疑?受何歹人挑唆?吾之明月,是吾亲子,珍宝也。

母字

天化六年夏

信纸被落下的泪水打湿一片,林青梧泣不成声。

林帝猜忌,王府受管制颇多,她的信送到燕梁需经官方鸿胪寺,由林帝看过再转交晋王府。尽管陌上花可以送信到燕梁,却也送不进王府。

晋王妃的回信字字温情,林青梧还是疑惑为何阿娘之前不提方娘子是她干娘的事?

元致曾让她看过阿弟元数的小像,右眼下也有一处泪痣,同她有七八分像。

可当她收到阿娘回信时,一切都不重要了。爹娘兄长爱她,干爹干娘亦爱她。

至于她是谁的女儿,她是晋王府的明月,也是元府的明月。

世上有两对爱她的父母。

林青梧整理好情绪,推门透风,却见沈云归倚在柱子上。

听到卧房的人出来,沈云归转身弯腰与林青梧平视,“明月,我带你去个地方。”

少男的眸子湿漉漉的,映出的是眼眶略微泛红的她。

明居后院,原本空置的地上多出了颗粗壮的梧桐树,因是移植枝干砍去不少,显得有些光秃秃的。

林青梧绕树一圈,发现树干上刀刻的“明月”二字。

是元氏老宅的那颗梧桐树,他竟将树移了过来。

沈云归于树下拿出锦盒,里面躺着一只白玉镯。

“阿娘生前曾言,有朝一日我若遇到心爱之人便以此玉镯相赠。”

“定情信物?”

沈云归点头,亲自将白玉镯戴到林青梧腕上。

白玉镯初触时沁凉如霜雪,片刻后竟生暖意,果真是好玉。

“六月十五原是你的生辰,公主素善墨迹,本想亲自制一方墨当作生辰贺礼。可我手脚粗笨,误了工期。”沈云归又捧出亲手做的松烟墨。

那些时日“迩安公主”的手指黑黢黢的,林青梧还说过沈云归要爱惜她的手,没想到他居然是在制墨。

礼物送了三件,样样珍贵,她却不知晓沈云归的生辰。

“殿下生辰是何时?”

沈云归眸子暗了暗,“今日。但贺礼来不及了,不如公主答应我一件事当作生辰礼。”

林青梧抱拳道:“殿下请讲,我将为殿下全力以赴。”

沈云归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红金卷轴。

“公主能否在婚书上签下名字。”

婚书从锦帛到金墨再到内容,沈云归皆未假手他人。

锦帛上没有秦王公主,有的只是林朗和沈濯,还有执笔人的绵绵情思。

花好月圆,欣燕尔之。

林青梧凝视婚书半晌,抬眸望向沈云归的双眸,“你就如此心悦于我?”

“对,自泰和十一年的初见到今日,一见倾心,情根深种,非明月不可。”

——

七月初七乞巧节,设灯会。

夜幕降临,街市却亮如白昼,万千彩灯高挂,灯山巍峨耸立。少女手执娟灯,鬓边戴花,发饰于灯下闪烁如星子。

河畔,花灯寄托祈愿与祝福,顺水漂流,点点如莹,连成一片。

林青梧顺水放下一盏花灯,闭眼许愿。

愿四海升平,再无战乱。

愿燕梁亲长,平安康健。

愿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河面开阔,微风阵阵,只听得风过树梢,蛙鸣混杂着街市商贩的叫卖声。

沈云归随她许愿,忍不住看向身边人。

愿她一生顺遂,无灾无难。

华灯下的少女,一袭水粉色罗裙,周身罩着柔光,和风来,衣带飘飘,宛如画中仙子,叫人挪不开眼。

少女猛然望向他,眸子撞入他的眼中,他心跳漏了一拍,耳朵尖烧了起来。

林青梧捕捉到少男的情动,“阿莲,我好看么?”

阿莲,沈云归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的字,好听。

他慌忙别开视线,“好看。”

真有趣,沈云归素日一副清心寡欲,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竟是一逗就脸红的纯情少男。

二人沿台阶走向岸边街市,信步闲逛。

食物的香气、观杂技的叫好声都让林青梧暂时从复杂的案件中脱离出来,获得片刻喘息。

迎面走来一绀色衣裙的娘子。

是隐娘。

林青梧甩开与沈云归交握的手,背过身去。

光顾调情了,没注意他们在陌上花附近,林青梧心中懊悔。

不料隐娘眼尖,看见她了。

“东家,你好些日子没去陌上花了,奴家都有些想你了。”

四周无人,隐娘声音不大,可身边的沈云归听的一清二楚。

隐娘瞧林青梧略微僵硬,打量一旁的沈云归,“东家的小白……”

林青梧手肘轻捣隐娘,“这是秦王。”

隐娘及时把没说完的话咽下去,没人说秦王如此貌美啊!

陌上花三楼东家专属雅间,隐娘满脸堆笑地为沈云归斟茶,“哈哈哈,秦王殿下真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奴家眼拙。”

沈云归接过隐娘的茶,“你东家是我的未婚妻,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东家郎。”

林青梧一口水险些呛到,隐娘是个人精,东家郎。

沈云归似乎对东家郎这个称呼很满意,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因有沈云归在,隐娘只简单交代了陌上花近日的营收,隐去了官员情报。

事后二人回到明居,林青梧问沈云归有没有生气,他对她开诚布公,她却刻意隐瞒。

沈云归摇头,“不曾,公主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是我做得不够好。”

“我身长八尺有余,容貌姣好,位高权重,可以拿得出手。”

林青梧:?

“我的意思是,公主能否不要逢人便松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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