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卫晖身上的纸是何人所为?
黑色指环又是何人手笔,有什么含义?
佟珏的画隐藏着什么秘密?
若可以裴今遥还想知道娄临的响箭给谁送去了消息,明堂又究竟在哪里……
疑点依旧很多,无人能为她解惑,所幸他们还是有在娄临和伏清风的住所翻出来点东西的。
“是一封信!”大理寺差役拿来时是还没有拆开过的。
裴今遥眼皮一跳猜到这该是娄临拿走的那封三年前茅予谦写给亡妻的信了。她打开一看,心中一惊!
[……甚为怀念,江边独酌落水之时还有些解脱,一稚童却将我救走把我带到画舫上……人间炼狱大抵如此吧!!我想逃走一男人竟叫出我的名字……我该不该听信他?杀了龚云枭……]
这封信与其他十几封不同,写得断断续续不似一日写成的,大概是茅予谦太过惊愕纠结。
[我还是与他交易了,他说他什么都不要……如儿这世上哪有这般轻易之事?可我已无退路,他给了我一枚黑色指环……]
再往后还有他一笔略过的关于龚云枭之死的事。
龚云枭是他亲手杀死的,后伪装成盗匪抢劫草草结案,他顶着这名字入了京做了官,与他交易之人再也没有出现,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渐渐地他也将此事压在心底不再提及。
裴今遥怎么也没料到明堂手伸得这么长,茅予谦竟然也是其中之一。三年前伏清风在七帛县,而茅予谦在相隔千里的西南舁城,几乎同时遇上了明堂的人……还真是所图甚大啊,不敢想象会有多少像他们一样的人依旧隐藏在平静之下。
她还找不到答案。
此案至此终告一段落,余下的她要整理成册呈给方大人过目,然后再由方大人呈至御前待圣上定夺,接着还需要覆审,全无异议后方能结案行刑。
没承想她刚整理好,宫里却来人宣她觐见。
来的是位年轻内侍,她从未见过,不过她见过的内侍也只在一掌之数真眼熟才奇怪。
进了皇宫后那带路的内侍一路上都在偷偷看她,心里嘀咕这裴寺正也太镇定自若了吧,很多刚为官的大人一听要面见圣上都紧张地失态了,走路都哆嗦。
“木大人!”
转角处另一条路迎面走来一位高大威猛身着绯袍上绣锦鸡的官员,内侍连忙上前行礼问好。
裴今遥也跟着行礼,这位是兵部尚书木大人生得格外高大脾气也不好。
木大人风风火火地从他们身边掠过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那内侍还有些尴尬地回看裴今遥见她面色如常,就什么都没说领着她继续走,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终于到了乾和宫。
内侍让她在外等候,他进去禀报。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哐啷!”
“噼里啪啦。”
重物和瓷器摔落在地的声音,还伴随着男子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一听就是圣上发火了,裴今遥站在宫门外直勾勾地盯着前下方的砖石缝隙,眼观鼻鼻观心,神游四方,心中默念:别传我别传我别传我。
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进去被连带着骂得狗血淋头。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终于安静了下来,乌泱泱的涌出来七八位官员,内阁的礼部的户部的全都有,脸色都不大好看。
裴今遥自觉地侧站在一旁,躬身相送。
有些人压根没看她,有些只瞥了她一眼并不在意。
“你便是裴沅汐裴寺正吧。”也有例外,比如这道从她头顶上传来的声音的主人。
“是。”裴今遥恭敬回道,“下官见过凌次辅。”
说话的男人正是内阁的凌次辅,他已年过半百一双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锐利非常,笑呵呵地本就生得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常听印大人提起你,不错不错办事很精神长得也精神。”
“凌大人我们还有事要商量。”
站在旁边的内阁越大学士则不苟言笑,板着张脸冷若冰霜地提醒他。越大人也打量了裴今遥好一会儿,那双眼神似乎要将她从头到尾看透一般,直叫人心生压力。
“好好。”
他二位刚走没一会儿,那年轻内侍就出来了说圣上宣她进去。
裴今遥不好耽误跟在他后面往宫内去,刚迈进去就与正好要出来的宁大人打了个照面,她还未见礼,宁大人就笑着同她拱了拱手脚步急促地离开了,显然是公务繁忙。
一波三折下,她终于得见龙颜。
“裴爱卿。”
崇祐帝坐在龙椅上笑着唤她,和颜悦色地丝毫看不出来他方才还在大发雷霆着。裴今遥先前见过圣上两回,一回是在殿试时,一回是在传胪大典上。
当今圣上在位不过九年,二十一岁即位如今也将将而立。说句大逆不道之话,圣上看着温和极了该会是悲春伤秋之人,可他偏偏雷厉风行手腕狠辣,既能逼得先帝禅让皇位,又能压迫邻国不得不割地求和。
召她觐见自然是为了问龚云枭一案。
“据臣追查,龚云枭三年前杀了百余口船商及其亲属,伪装成剿灭海寇,返京路上被茅予谦杀死顶替,茅予谦扮成他的模样做了三年的国子监助教。而当年侥幸逃脱的船商后代伏清风借助他人,和娄临前来京城报仇,先是杀死了茅予谦后又灭口了听到他们计划的打更人,也就是第二位死者;
中途伏清风还将欺辱过自己的方姓商人也一并杀死,行凶之时那第四位死者老乞丐就躲藏在一旁,在他二人离去后老乞丐捡起了一根断指,意图以此威胁勒索钱财,却被伏清风一并灭口;
第五位死者卫晖,也曾是船商之一,只因‘嫉妒’二字就泯灭了良性,与龚云枭沆瀣一气里应外合地杀了其他人,并伪造了他们是海寇的证据。如今他挥霍空了钱财又想来京城勒索龚云枭,写了一封信递去,这封信恰好被伏清风看见并拿走了,伏清风顺着那地点找到了他,先关押了几日后才杀死。
在宁安府衙、兵马司和锦衣卫的各位同僚帮助下,抓住这二人后他们就已招供认罪,娄临企图逃走在追缉途中被失手杀死,现下只有伏清风一人仍关在牢里。”
裴今遥事无巨细地将整个案件上报给圣上,还包括伏清风后来交代的“明堂”等事。
崇祐帝听后面色难看很是生气,不过片刻后又压制住情绪,对裴今遥大肆夸赞。
“裴爱卿果真绝顶聪明,断案如神,不枉朕力排众议将你调到大理寺啊。”
这话听得裴今遥眉头没忍住一跳又一跳,一会儿想圣上这是捧杀吧……绝对是捧杀;一会儿又想臣倒是希望您别力排众议,赶紧放我回翰林院吧……
面上却只作惭愧不敢当的神态。
“此案疑点倒不必过于在意,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崇祐帝意味深长。
裴今遥听出他意有所指,细下品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时机未到。
“喵~”
忽然,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奴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大摇大摆悠哉游哉地走了过来,长长的尾巴擦着裴今遥的脚腕绕了一圈拴紧又放开,整只猫舒服得躺在她靴上翻了个滚。
“阿玄……”
崇祐帝神色松缓无奈出声,狸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又是叫了两声,不舍地从裴今遥脚边离开,灵活蹦上了龙案乖巧地趴在圣上手边,让他不用抬手就能摸到自己。
裴今遥突然想起自己被栽赃那日,李大伴曾说过圣上与猫置气一事,想必那猫就是这只“阿玄”了吧。
抬手摸了摸狸奴,崇祐帝看起来更加温文尔雅,全然没了刚才高深莫测的样子,他沉吟片刻。
“裴爱卿立下大功,朕要好好奖赏你才行,不如爱卿你自己说?无论什么吾都会答应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圣上此时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像有几分促狭?
圣上说是这么说但不代表裴今遥就真的能理所当然地提要求。
“臣所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当不得皇上赏赐。”
“让你提你就提。”崇祐帝好没意思地啧了一声,“这君无戏言,既说出口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可以。”
裴今遥思索,崇祐帝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狸奴,饶有兴致地猜测她会提出什么。
“臣的确有一不情之请……”
崇祐帝听完有些错愕,再三询问:“裴爱卿确要如此?”
“是!”裴今遥躬身,语气坚定不移举止不卑不亢。
“你执意如此,那朕便依你。”崇祐帝皱着眉头考虑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
“臣谢过皇上!”
既然案件也陈述完了,赏赐也赐下了,崇祐帝并没有多留她。原本看天色不早了,他还打算留裴今遥一同用膳的,只是甫想起他家小九如今正在她府上,说不定还在等裴今遥回去用膳。
于是就赶紧打发她回去了。
裴今遥前脚刚出乾和宫,后脚崇祐帝就让人去取御赐之物送去裴府。
奖赏是奖赏,御赐是御赐,再苦不能苦弟弟,不时常赏点东西怎么能让阿弟知道自己在看热……不是,是在关心牵挂他呢。
“这裴今遥。”崇祐帝回想她提出的那请求不禁摇头失笑,“朕莫不是钦点了个无欲无求的圣人出来?”
路大伴也在一旁笑着:“这可都是万岁爷您眼光独到!”
崇祐帝哎了一声摸了摸下巴。
“不如让宁安府衙先试试?”
他冒出来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