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下阵了……
杜衍哭丧着脸，王慕祈高昂着头洋洋得意。
也不知他俩是如何从讲述离奇案件，一路比拼到谁人知晓更多悬案的。
“王兄你过目不忘，有失公允！”杜衍不满颤着手指控。
恰好此时饭菜上来了。
裴今遥也终于得救了，谁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的，明明两个男子就吵闹得如同一群鸭子过境。
“阴兵？”巧的是她还真听过这个，就在她刚来大理寺遇见那位老者时从他口中得知的，说到此裴今遥还担忧了下，不知那老者被送往医馆后如何了。
“大人也听过吗？”
王慕祈惊讶。
十三年前的案子了，已被积压在档房深处，除了当年亲自参与查明此案的人外，甚少有人会像王慕祈一样，把所有的案件都看一遍并过目不忘的记下。
裴今遥摇摇头，“只是碰巧听见，并不了解。”
“说来也巧。”
十三年前的阴兵杀人一案中第一位死者就是宋郎中，死时也是在暴雨夜，之后的六人看似跟他毫无干系，只是每个尸体旁都放着个宋郎中生前最爱的摆件，大理寺这才将七案并在一起的。
“佟大爷经常来咱们大理寺申冤，说人不是他孙儿杀的。”杜衍边吃还非要边说，“这几日来的尤为频繁，说自己又看见阴兵借道了，先前的案子是那些人的报应，是阴兵报复所为……”
两人嘘唏，当年凶手被抓后已认罪，在大牢中畏罪自杀了，这桩闹得人心惶惶的案子才终于落下帷幕。
“又看见了……”
裴今遥喃喃自语，脸上浮起一抹思索神情。
*
她归家后，发现家中仆从来来往往，神色匆匆还带着喜意。顾长夜扮作女子模样坐在庭院正中，遥相指挥他们搬东西。
裴今遥脸面猛得一跳。
“娘子这是在干什么？”
顾长夜自然早就发现她了，只是没先回应她，“红纱你将那紫檀并白玉的镇纸送到老爷书房，至于花鸟彩雕挂屏，尘花你去把屋里的那四条屏风换下。”
丫鬟仆从们有条不紊地依照他的话做事，裴今遥早就发现了，顾长夜驭人有术这个家中除了她本人以外，其他的人全都对他言听计从的。
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掌家夫人。
“夫君回来了。”顾长夜说完才伪装出笑脸迎过来，人前二人一副恩爱夫妻模样，“这是圣上赏赐下来的，你不在妾本想差人去找你回来，那内侍大人却说不用，所以就没告知你。”
裴今遥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顾长夜被诊出了喜脉所以这人人都面带喜色呢。虽然想法很荒谬，但顾长夜像是能做出此等事来的。
松完了气她又十分费解。
当今圣上可真是捉摸不透，自赵樾之死让她查案始到大理寺再到让她查国子监的案子，最后到今日赏赐，桩桩件件都透着迷雾。
若是要赏赐不该是赵樾之事毕或是等她手上的案子破解后吗？
这前不着因后不着果的，属实费解啊。
“居然这么多？”等听完圣上赏赐了些什么后，裴今遥就更奇怪了。
布匹珠宝、文房四宝、摆件装饰、花卉茗茶……种类繁杂。
给裴今遥一种“这番赏赐下来圣上的私库干净多了的”感觉。
“可不是。”
顾长夜颇有些不自然，皇兄他肯定是发现自己在干什么所以故意送了些东西来，还是让身边最信任的路大伴来的，想必现在已经从路大伴口中得知自己伪装成女子的事了。
怕是要在乾和宫笑出声来了吧。
等所有赏赐之物都妥善归置好后，顾长夜又让厨房的人把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看见晚膳上有自己最爱吃的酒酿桂花小丸子，裴今遥一句“我已吃过”的话还未出口就咽了下去。
反倒是顾长夜清凉地看着她。
“你不是用过晚膳了吗，今日没去醉风楼，吃得不尽兴？”
“你又知道了。”裴今遥不理睬，只低头吃小丸子。
她昨日去了醉风楼，诗意大发作了两首诗，人还未出来诗先传了出去，原本见她已成婚而按捺下心思的一些人家如今又浮动起来。
顾长夜今早回京便听见了，他本还不信待回到家在屋内闻见了一抹淡淡的不属于他们二人的胭脂香味，才发觉还真是如此。
“我还担心回来后会多见到一位女子呢。”
裴今遥莫名地就摸了摸鼻子，也是怪她没有经得起诱惑。
没办法，青楼楚馆的饭食是真好吃，酒也醇厚，况且还有那么多美人围着你嬉笑怒骂、弹琴唱曲。
自从她来了京城，各个青楼里被她或劝或帮的赎身了至少二十多位花魁花娘。而她至今没有被人撵出来，盖是她仗着自己的满腹才华。
“同僚应酬，应酬而已。”
“最好如此。”顾长夜对此持保留意见，他从不知道这些地方有什么好去的，若不是每座青楼背后都有些盘根错综的关系，交缠难解，他早就上旨要求取缔了。
“家里多一位不熟悉的人，你我都多一分风险。”
他稍想片刻还是强调了一点。
你是多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裴今遥暗自腹诽。
“是是是。”
用完了晚膳，裴今遥坐在书案前看拿回来的书信。
顾长夜坐在另一边擦拭保养他的宝贝刀。
两个人互不打扰，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气氛安静却不尴尬。
裴今遥撑着头想了想，自自己被威胁以来也没过多久，怎么还有点习惯了这场景。
“呵。”
她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太不居安思危了，顾长夜抬头望去，却以为她发现了龚云枭书信里的疑点。
“你知道十三年前京城曾经有过一件阴兵杀人案吗？”他把刀翻转过来开始保养另一面，嘴上透露裴今遥不知道的消息。
“我也见到了。”
裴今遥先是一愣放下手中的信件立刻转身面对着他。
“你看见了？十三年前？”她脱口而出，说完又自己否定了，“不对，应该是前几日……龚云枭死的那天我依稀听见了雨声，你那天晚上也出去了，是那天吧。”
顾长夜点头。
“当真是阴兵借道？”
“当真。”
阴兵借道多流传于民间，据说尤其是乱世时最为常见。有人曾看见一队队成千上万的军队兵将行走于密林、田野或是山涧之中，那是一群有形却无实，碰不见摸不着的阴魂。传闻是阴间的士兵行走阳间时，偶然间的露形，后又说是怨气所致，无数阴魂汇聚于此，看到这场景的人都会惨死，无一例外。
裴今遥自然是不信的。
顾长夜也不信，但他却真的看见了。
他回忆起当晚，颇有些惊心动魄。
数以万计的士兵整齐有序地随着战鼓行进，所过之处胄甲碰撞声震耳欲聋，如黑压压的潮水向他涌来。为首的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双手持着重重的长枪，目光冷厉，那一瞬间顾长夜好似与那将军对视上了。
手中握着的刀正要出鞘，那将领马不停蹄径直贯穿而过他的身体，后方的士兵如泰山压顶纷涌而来，将他淹没。
顾长夜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腹部的伤痕，他从三条船上厮杀出来都没这么惊险。
“唔。”
裴今遥并不怀疑他所说，但非亲眼所见还是难以想象和接受。
“或许与风水、地形和天气有关。”
至少两次阴兵出现，都是在雷声轰隆的暴雨夜。
“也许吧。”顾长夜不置可否，“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半大雨，此景象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有幸得见的人怕是很少。十三年前的那次，据说足足出现了两刻钟，见过的人倒是挺多的。
“宋垣和另六个人本是盗墓贼，挖了南谷山前宓夫人之墓，盗取了大量金银财宝，散伙后他不知道找了什么途径买了个官，竟一路做到了中书右司郎中……”
裴今遥发现他知道的居然比王慕祈还详细，连那些细枝末节都知道。
买官……
裴今遥听罢拿着几封信再度对比了起来，十三年前的那位宋大人是买官，而今这位龚助教却是另一种情况。
*
“裴大人，有发现！”
第二天裴今遥刚进大理寺，王慕祈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他看起来是通宵达旦的在找线索，一双桃花眼都累得没了光彩，只看到她后又炯炯有神了。
王慕祈不仅摸清了龚云枭为官生涯以来交好或生恶的所有官员关系，还顺着这二十多年的科举留存查探出与他同年或上下数年的所有士人的现况。
“……”
裴今遥头一次认真地打量他，有如此才能，居然在这大理寺担任小小的评事？暴殄天物啊！
杜衍也是佩服地看着他，“王兄，你也太厉害了吧！很伤身体的你还未成亲要多多注意啊。”
王慕祈心头一痛，激动的心都颓靡了一半。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些参加过乡试府试会试的都有画像或文书描述留存下来，我以前就记下过很多，只需回忆一下他们如今是否有做官就行。我找到四个跟龚云枭有仇的人。”
他将那四个名字呈给裴今遥。
裴今遥看见他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画了重重的一个圈。
“茅予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