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几乎凝固了。

我看到了那张融化的脸。

那张脸瞬间就被灼穿，皮肤皱起，紧接着烧伤的红痕迅速在他脸上蔓延，他的脸开始溃烂，眼皮、嘴巴，一切都在融化。

嘴角耷拉下来，他的嘴唇被灼烧成了凹凸不平的形状，扭曲着拧结在一起，但是他的表情却还在笑，那张脸看上去既恐怖又滑稽。

……那是我的脸。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向我袭来，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变成了那个人。

我倒在地上翻滚，用手去抓我的脸，只希望能把疼痛停下，疼痛排山倒海一般向我涌来，后脑勺磕在冰冷的砖块上，牙齿剧烈摩擦，双腿乱踢乱蹬，身体扭曲抽搐着——

我想尖叫，但是从身体里涌现出来的却是刺耳的笑声。

我在笑。

我在笑。

我在笑。

我不知道那是泪水还是硫酸，或者是两者混合物，正顺着我融化的脸皮淌在地上。

…痛……好痛，皮肤在灼伤，肌肉被腐蚀，到处都是血，无法忍受了……撕下来……把脸撕下来———

“瞧瞧你，多么狼狈……多么滑稽的表演……”

谁……谁在说话？

我勉强睁开眼睛，世界模糊不清——

这附近只有我一个人。

我一度以为这是硫酸流进了耳朵，我耳膜受损了所产生的幻觉。

可萦绕的，延绵的声音依旧纠缠着我。

“但我认可这场演出，人人都知道，小丑是个优秀的演员——”

我喘着粗气，没法说话，喉咙在灼烧，笑声撕扯着喉管，于寂静中迸发。

……小丑？

那道声音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哦——别装了，甜心。”

“你知道的，你明明猜到了。”

它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审判着我。

“那可不是剧本，那是你的过去。”

……

……我的过去？

……不…不不……

……不可能……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情，那不可能……

“你只是忘了……”那个声音很轻柔，像魔鬼在诱惑，“女巫的魔法快失效了，12点的钟声即将敲响——你该想起来了。”

一种无形的痛苦自脑海中炸开，那声音似乎在拽着我的头发，拎着我的头摇晃。思绪的碎片从意识深处剥落，我很痛，很痛……

……我是谁？

……我是杰克·内皮尔。

……我确定吗？

那声音笑了，边抖边笑，像是有千百张嘴同时在狂笑，每一张嘴都贴着我的耳朵。

“你是我。”

“我是你。”

“没有杰克……那是一个谎言，一个幻象，你想叫什么都行，彼得、托马斯、约翰，甜心，你甚至可以叫自己爱丽丝——”

笑声愈发强烈，几乎要穿破屋顶。

“他让你忘记，给你虚假的记忆……那是为了永远困住你！”

那个声音忽然又低沉下来，变成了细碎的呢喃。

“可怜的家伙，处处彰显英雄的风范，发挥他那无处安放的圣母心……”

那声音尖利，像一根生锈的长钉刺进我的太阳穴，搅动着我的脑浆，旋转，进出。

“他想驯服小丑，想治好小丑，想看管小丑，想报复小丑！他想让小丑变成一个普通人！”

“但是小丑是永远无法被治愈的。”

身体在剧烈颤抖，我抓不住真实，只抓住了脸上一层已经剥离的皮肤。

指甲缝中满是血肉和油彩。

“戏剧结束了，只不过观众还不愿意离席——”那道声音里夹杂了叹息声，“小丑叔叔还得继续工作。”

“但你得醒过来。”

有一道闸门正在断裂，记忆像洪水，嘶吼着，裹挟着混乱和疯狂，奔涌着把我压垮。

“那张面具戴着太久了，甜心。”

“是时候摘下来了。”

……

我伸出手。

我摘下了面具。

手上的脸皮焦黑扭曲，血液顺着枯焦的边缘流下，渗透到我的指缝中。

那张脸在对我笑。

我也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碾过我的肺叶，刺穿声带，扭曲嘴巴，连带着我的骨骼也一起发笑，鲜红的血液顺着脸皮流走——

心跳与笑声共振，幻想承载着记忆回归。

世界变得鲜明，扭曲，清晰。

我是小丑。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