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朝门口一看,就见个小厮抱着木头箱子走进来,他脸上泛红,一瞧就是小跑来的。
喘着粗气,将木箱放到了地上。
“红锦姐姐,这是你要的药,里面还有针,博士让我过来送给你!等你得空去红映姐姐那教她们怎么熬药”。
“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韩念念走到近前看木箱子中的药,一包一包的显然每次的用量都分好了,这小厮心很细。
“我叫小年”少年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红锦姐姐我就先走了!”
“嗯,去忙吧,外面太阳日头大切记不要贪凉,容易做病的!”她嘱咐一声,现在暑热,很多年纪小的孩子跑跳热了就会去喝冰凉的井水。
很容易落下病。
“记得了!”小年笑着跑开了。
韩念念此时觉得没钱真是难到英雄汉,刚才他那么卖力帮自己做事,若是其他人定会给点辛苦钱,但她现在兜比脸都干净,不能用钱收买人心,只能靠关怀和尊重了!
林茹云看这箱药不解:“给你这个”她刚要问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紧张的看韩念念的脖子:“莫不是你这伤的极重?”
“没有!我脖子的伤看着吓人,不重的!”韩念念尽量安慰,她也是养了几天才能说话,那会要死了怎么能不重呢!但不想让娘担心。
她半开玩笑道:“娘,你闺女可厉害了!”见林茹云将信将疑就对她道:“不信你问翠桃,我今天上午露了一手,给她们震惊的!”
“是啊老夫人!韩娘子今天上午可厉害了,您是不知道......”翠桃将韩念念上午怎么碰壁,后来那些博士怎么明讥暗讽的,又韩念念怎么救人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最后还不忘感慨:“娘子可厉害了,老夫人,那两个博士先是眼皮子朝上看不起人的,后来见到娘子妙手,竟开始抢人了呢!这不将东西送来,还给娘子放了五天假!”
她也是真心为韩念念高兴,先前奉小姐命令照顾韩娘子,本以为暂时的主仆关系,没想到娘子非但没有将自己当做下人,反而将她当做妹妹一样护着。
或许人心都是柔软的。
翠桃也觉得韩娘子真是顶顶好的!
韩念念问林茹云最近过得怎么样?给安排了什么活?她一想到刚才那个胖妇人嚣张的气焰,就知道她定受人排挤受人欺负了。
林茹云道来这里就被分配了洗衣服的工作:“工作简单,活还不累人的,只领了脏衣服到教坊司后面的那条河浆洗,洗干净晒干就好了!”。
听娘说的轻松,但韩念念看到她发白的手,心疼的不得了,杂役的活哪会有轻松的呢?她不过是想让自己放心罢了。
曾经家中都有仆妇干浆洗的活,如今她怎么做得来?
“这还给工钱呢!”林茹云笑着说道:“真挺好的,你说我以前不运动,这开始洗衣服了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韩念念在箱子中翻找,找到一瓶药膏给林茹云双手都抹上。
“娘!在给我点时间”她现在不能让娘换个活计,或者说去教坊司外赁间屋子,但之后她定可以。
“好!我闺女就是最厉害的!”林茹云不停的夸赞:“刚来就有人拿来这么多药材!以后娘就跟着你享福!”
“嗯!”韩念念重重点头,她发誓!发誓母女两个要过好日子。
三人将药材归拢,箱子放在林茹云的被子旁边,韩念念将针和季老给的东西则放在随身的小包中。
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先将肚子填饱,三人起身去饭堂吃中饭。
教坊司的饭堂还是第一次来,屋内放着一张张的桌子和凳子,能容纳一两百人同时在这吃饭,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坐在里面,平日里每顿饭也就一道菜外加个主食。
有不少人站在那拿着碗排队,三人有样学样拿着粗陶碗站在队伍后面,屋内除了有几个舞部的人上午见过,互相点个头,在其他人就都没见过了。
在兖州教坊司,像乐营将、各部的博士、管事等他们有专门吃饭的小厨房,做的都是细食,和普通的乐人大灶房不同。
甚至一些有头面的部头、供奉等还可以要了对牌出去吃,或者让丫鬟小厮买回来送到房间吃。
今日的饭的陈仓米加菜豆,菜是烩的青菜杂鱼。
前面的人先自己盛了大半碗的饭,然后将碗端到打菜盆前,打菜的中年妇人抬头一看,见是乐部的人,打上满满一勺的菜盖在米饭上。
等排到她们时韩念念让林茹云先打,那打饭的婆子抬头看了一眼,盛了一勺菜抖了两下,最后只剩下半勺放在林茹云的饭上。
韩念念皱眉:“这怎么打的这么少,还不如先前人一半多?”
打菜的妇人冷哼一声:“爱吃不吃,后面还有这么多人排着呢!”
看她的态度,显然是见人下菜碟。
“没事,我不饿”林茹云宽慰道,担心在这里因为她起冲突。
韩念念也不想刚来就跟人吵起来,不论她的对错,总归会给人印象不好。想着她不饿,一会将吃的给母亲分分,量也够了。
谁知,等她将碗递出去,那妇人竟然连一半都没有,盛了一勺汤盖在饭上,挑衅的看着她。
韩念念刚要开口,林茹云却又走了回来,这人欺负她也就忍了,但要是欺负她女儿,那不行!
她将碗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你干什么?当老娘好欺负?”
韩念念听到她的话,眼神宠溺的看着林茹云,她的母亲回来了,刚见的时候她敛住锋芒,收起了火爆脾气,她还担心母亲受到刺激会性情大变。
若是一直隐忍压抑自己的情绪,自责悲痛导致“神气散越”要做病的。
她们母女只变她一人就行了,她希望母亲还是想曾经那般,不曾变化!
“怎么的,就不给你打!你能怎样?”她挥舞个勺子指着林茹云,脸上横肉随着说话一抖一抖,看起来极为凶悍。
对方语气不善,显然是前几日娘的魂不守舍给她们留下了软弱可欺的印象,就像今天刚见她时那个胖妇人般!
这几天娘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韩念念都不敢想象。
林茹云刚要拿起碗朝着盛菜的妇人砸去,被韩念念拦了下来,她安慰的拍拍林茹云的胳膊:“娘,别跟她生气,气大伤身”。
“呵呵,可不是,气大伤身”盛菜的妇人见韩念念这么说,以为她也是软柿子,这母女二人真是废物,她白了眼两人:“听你闺女的吧,以后火气大就别来吃饭,饿着几顿什么毛病都好了!”
一对软柿子!
韩念念却没有反驳她的话,但下一瞬,就见韩念念当着她的面,笑着拿个空碗,用碗当盛菜勺,盛了满满一碗菜放在了林茹云碗中,又给自己和翠桃各盛了一碗菜。
盛完“咣当”一声,将用过的碗丢在妇人面前的桌子上,拿着自己的碗找个空位置,放下吃饭。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给盛菜妇人看懵了,自她在这饭堂干盛菜这活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回有杂役敢这么对她的,在她面前摔摔打打,不将她放在眼里的。
这两个杂役,怎么敢的呢?
索性连菜都不打了,拿着菜勺子就从菜盆后面气势汹汹冲出来,既然她不爽,那就都别吃了!
到韩念念三人面前,指着韩念念:“你这样让别人怎么吃?都是定量的,你多吃了别人就少吃了,让别人饿着肚子,你们好意思吗?我说你这刚来的脸皮怎么这么厚,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伙都来看看!这母女俩打了这么多菜,没来的人吃什么啊?”
随着她的叫嚷,饭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韩念念三人,一时之间成了焦点。
韩念念和林茹云你坦然吃饭,就当狗吠。
翠桃脸皮薄,她羞红脸低头,拉扯韩念念的衣角:“娘子,这怎么办?”
好大的一口锅,就这么扣三人头上,陆陆续续进来饭堂的人不明所以,听到盛菜的妇人这么说就当做是真的,指着三人阴阳怪气。
“我说陈妈妈,在遇到这样的人,就找几个爷们将人抬出去,还劳烦你动手嘛?”说话的人三十多岁呲个大黄牙,生的猥琐,眼神中充满淫邪打量韩念念和翠桃两个年轻女孩。
这几个刚来的罪奴,定是来当杂役的,这辈子也就是当杂役的命,运气好能嫁给乐工,生一窝小乐工。
哼!还不是随意拿捏。
“呦!那还要劳烦你们将这三人请出去喽”陈婆子挑眉假笑:“好好给她们个教训!”
那人听到陈婆子的话,招呼三五个中年男人朝着韩念念他们三人走过来。
“小娘子,刚来你还不懂规矩啊!来赵哥给你讲讲”那人凑了过来,一张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就连饭都没法吃了。
韩念念放下筷子,一旁的林茹云也将筷子一摔,倒胃口。
“呦!怎么不吃了”旁边穿杂役服的人开口:“被我们赵哥的魅力折服了!你可知咱们赵哥是什么人,他可是赵都头的外甥,赵哥给你们讲规矩,那是你的福气!”
“对!你的福气”旁边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赵顺被捧得飘飘然,伸手就要摸韩念念的脸,这小娘子长得倒是俊,这个脖子和手受伤,一看就是被衙门用过大刑的罪女。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可是分三六九等!
眼看着他的咸猪手就要凑过来,林茹云要站起来被韩念念拉回位置坐好。
就在那双手就要触碰到她的脸,突然将赵顺的手翻转在桌上,一只手握着一柄透着寒芒的柳叶刀,狠狠的扎在他的手心。
将他的手心和桌子紧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