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禾被那道声音突兀地惊醒,身上的酒气伴随着额头渗出的汗珠一点点消散。她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男人眉眼如画,眼神透着淡然,只是眉头微微蹙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八字,高挺鼻梁投下的阴影,恰好掩盖住了南时禾慌乱的神色。
此时,南时禾的手正按在魏云亭紧实的腹肌上,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惊得心头一颤,也顾不上留恋,急忙想要抽回手。
不知是魏云亭暗中用力,还是其他缘故,南时禾的手在他的压制下动弹不得。原本只是轻轻搭着,此刻却实实在在地贴在了上面。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想法,只觉得自己的手仿佛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怎么也抽不回来。一时间,她急得额头的汗珠滚落而下。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连看一眼魏云亭神色的勇气都没有。
南时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着头,那只正搭在男人身上的手,此刻就像确凿的罪证。
南时禾眼神慌乱地四处乱转,拼命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尴尬的举动。
说自己喝醉了……
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说自己根本没认出他来……
她在脑海中反复斟酌着这些借口,却悲哀地发现,每一个理由都漏洞百出。
她一咬牙,心一横,打算干脆自暴自弃地坦白自己是故意的。可还没等她开口,随意一瞥间,竟与魏云亭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男人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他那模样,活像个被占了便宜的良家妇男。
酒吧里,快节奏的音乐震耳欲聋,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南时禾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浅笑。
她正用力挣脱的手瞬间停住,浓密的睫毛在眼角投下一片阴影,眼眸轻轻颤动,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南时禾呆立在原地,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愈发觉得自己的状态怪异至极。
直到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哇塞……”
南时禾犹如偷情被人当场抓住一般,猛地跳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魏云亭的牵制,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狐狸尾巴被人踩住了一样,慌乱地转头看去,发现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季珠荷和马柏哲。此时,两人站在一米开外,手中还拿着从外面买来的烤串。
南时禾的大脑瞬间死机,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人,眼神中满是不知所措。
而魏云亭听到动静后,只是轻轻扫了一眼那二人,便收回了视线。不过,他眉眼间隐隐带着一丝不爽,但片刻间转瞬即逝。
两拨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着,谁都没有率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足足过了三十秒,季珠荷才反应过来。
从季珠荷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具体状况,只看到南时禾一脸难堪,魏云亭又满脸不悦,便下意识以为自己的好朋友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里,季珠荷愤怒地开口:“魏云亭!你对我们小禾做了什——”
话还没说完,马柏哲也反应过来了,他急忙伸手狠狠捂住了季珠荷的嘴。
“闭嘴啊!你要毁了我吗!”
季珠荷不甘示弱,狠狠咬了他一口。马柏哲吃痛,手一松,季珠荷赶紧扒开他的手,大声说道:“马柏哲!你们俩狼狈为奸!你唔——”
到最后,季珠荷的嘴还是被马柏哲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
两人很快拉扯在一起,一会儿是这个人用肘撞击那个人,一会儿是那个人绊倒这个人。
到最后,两人都打急眼了,谁也不肯放过对方。酒吧里旁人的劝阻,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不过最令人惊讶的是,打了这么久,他们手中的烤串竟然一根都没掉。
南时禾:“……”
魏云亭:“……”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南时禾尴尬得无地自容,只觉得丢脸到了极点。
她看着还在扭打的二人,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上前阻止,只能狠狠低下头,像只鹌鹑一样缩在那里。
就在这时,魏云亭正义起身,风尘仆仆地走向闹剧。
南时禾察觉到他的动作,心中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直到她看见魏云亭推开众人,神情冷漠地拉开了扭打在一块的两个人。
南时禾一阵欣喜,心想着终于结束了!
然而,魏云亭拿走两人手中的烧烤后,径直转身走了回来。
南时禾:“嗯?”
这不对吧?剧情是这么发展的吗?
正在打架的季珠荷与马柏哲也懵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征愣地盯着离开的魏云亭。
还是季珠荷率先反应过来,冲着马柏哲的后背又挥出一拳。
“我靠,你搞偷袭!”
马柏哲不甘示弱,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二人刚刚被打断,怒火更甚,这次是真实打实地打架,拳拳到肉,一点情面不留。
南时禾弱弱地接过烤串,看着已经开始胡扯头发的两个人,颤抖着手把烤串送到嘴里,忍不住担忧道:“真不用管他俩吗?”
他们好像真的要把对方打死了。
魏云亭倒是不在乎,拿着手机回信息,时不时瞥一眼,看看还没出事,就继续干自己的事。
听到南时禾满是担忧的询问,魏云亭头都没抬,继续回着消息,抽空说了句:“他们打累了会停下。”
就这样,南时禾面带担忧地吃起了烤串。
*
“哎呀,好啦好啦,吃一口,不生气不生气了。”
南时禾正殷勤地给季珠荷递烤串,还给她擦擦头顶的汗,时不时倒点饮料。
季珠荷此时坐在座位上,一副不爽的表情,抬眼愤恨地看向正对面的马柏哲,眼神跟刀子一样投射过去。
马柏哲模样嚣张,丝毫不惧,时不时还挑衅一番。
南时禾看他这架势,是真怕他俩再打起来,赶紧去安抚季珠荷,她刚想说话,被南时禾一根烤串堵住了嘴。
有了南时禾安抚,季珠荷才恨恨地撇过头,不屑一声:“哼。”
马柏哲看她这样,突然恨得牙痒痒,刚抽动了下嘴角,遍疼得“嘶”了一声。
其实反观季珠荷那衣角微脏的样子,马柏哲才是实打实的战损。
静心做的发型乱了,高定的西装坏了,嘴角裂了个口子,脖颈处还被季珠荷抓破了皮。
南时禾静静观察着他那副狼狈模样,又看了眼季珠荷得意洋洋的神情,呼了口冷气,闭上自己想说话的嘴巴。
结果魏云亭忙完了,神情冷静地放下手机,冷冷吐出一句:“道歉。”
他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愣住,气氛猛地降到一个新高度。
马柏哲感到不可置信,指着自己受伤的脸。急躁地开口:“道歉?还让我道歉?我都被她打成什么样了!你还让我道歉!”
话一说完,马柏哲感觉自己都快被死过去了,眼前一黑。
季珠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适时补刀:“你活该,快给我道歉。”
马柏哲气的青筋暴起,咬着牙道:“不可能。”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魏云亭眼神一沉,不疾不徐道:“给我道歉。”
三个人:“?”
马柏哲嘴巴大张,不敢置信地开口:“凭什么?!”
魏云亭眼神冷冷扫过,带着几分审视,眸色阴冷道:“你坏了我的事。”
他一说,南时禾心里一惊,低下头不敢应答。
马柏哲还没想到,反应了一会儿,刚想反驳,脑子里猛地记起,眼里更是大写的震惊。
最后,在魏云亭眼神的威慑下,才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魏云亭听后点点头,这才放过马柏哲。
然后转头对上季珠荷,声音如腊月寒冰:“还有你。”
季珠荷吃着烤串呢,没想到矛头又转移到她身上,随机被惊了一跳。
然后疑惑地指向自己,道:“我?”
魏云亭没回应,眼神显然。
“凭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
季珠荷拍案而起。
*
南时禾被吓出一身汗,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魏云亭,只见男人神色如常,只是那件平整切合身体的高领毛衣,如今正纹路乱爬。
注意到南时禾的目光,魏云亭两眼看去,吓得南时禾又低下头。
另一边的季珠荷依旧喋喋不休,南时禾又拿起烤串堵住她的嘴。
“唔唔——”季珠荷被烤串堵上嘴,本来还想说话,最后想了想,还是先吃吧。
南时禾在看她闭嘴后,火速低下头,额角心虚地汗一滴滴滑落,只是身上那股被注视的异样依旧没有消散。
她桌下的手指不停抠弄着那条黑裙,连带着那一片都发皱,足见主人用力之深。
魏云亭紧盯着她,突然一笑,觉得南时禾更像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
一场闹剧,令南时禾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只是努力避开他的视线,可越是这样,南时禾就越是想起刚刚抚摸的手感,脑子跟不受控制一般,急得她脸都红了一片。
季珠荷又吃了一口南时禾,依旧没注意到南时禾的异样。
南时禾有些急了,偷偷给季珠荷发消息,跟她说自己想走了。
季珠荷看到,又看了眼时间,郑重地点头,表示确实该走了。
然后,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季珠荷和马柏哲并肩离开。
离开前,季珠荷还冲南时禾摆摆手,道:“拜拜小禾!我和马柏哲住的近,先一块走啦!不方便或者有事跟我说哦。”
南时禾:“……”
她感觉自己两道清泪落下,身后就站着魏云亭,她根本不好意思说什么。
到最后,她都觉得魏云亭跟瘟神一样,根本不敢直视。
另一边,刚刚出门的季珠荷还是有些不放心,在等车的途中皱眉思考着:“你说这样真行吗?魏云亭刚刚都占小禾便宜了,我还是不放心。”
说罢,就要回去。
结果被马柏哲拽住衣领猛拉回来。
“别添乱,什么占便宜?人家那是情投意合,要不是你突然出声,人家怎么可能如临大敌一样。”
季珠荷狠狠甩了马柏哲一眼刀:“狗屁!情投意合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肯定是魏云亭单方面暗恋。”
马柏哲无语写在脸上,“听说城西好像开了一家炒鸡?我要去吃饭了。”
“嗯?!”季珠荷眼神放光,屁颠屁颠就跟过去了,早就把刚才对南时禾的深情大义抛在云霄九外。
*
车窗外,伦敦的夜河如人世间明亮的繁星。
车上,南时禾如坐针毡。
因为后座摆了东西,南时禾坐在副驾驶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
车内无比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声,皮革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息,混合着窗外潮湿的微风,清冷而干净。
魏云亭专注地开着车,双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他的侧脸在路灯的间断照射下忽明忽暗。
经过了一盏盏路灯,他的脸便在折射间镀上一层层金边,驶入黑暗时却又模糊不清,南时禾偷偷看他,发现睫毛下的阴影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长。
许是怕被发现,她渐渐转过头,看向窗外不断飞影的外景。
“冷吗?”魏云亭突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南时禾一愣,自顾自地摇摇头,却注意到车窗反射出魏云亭的侧脸,他依旧在专心开车,并未看向她,随后补充道:“不冷。”
魏云亭的右手离开方向盘,调整了一下空调旋钮。暖风立刻变得明显了些,拂过南时禾裸露的手腕,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她。
南时禾没说话,心一跳。
“现在酒醒了吗?”魏云亭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前方,语气悠悠。
南时禾知道他是在提刚刚酒吧的事,一时哑然无声。
魏云亭也不催,像是不想知道回答,又或者自己早已有了答案。
一时间车内气氛冰冷。
南时禾手放在腿前握拳,咬住唇,终究是受不了现在的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