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和的腿要都软了。

莫说是小小一个沈家，纵观京都各大世家，哪个人家敢说岳王府配不上他们，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事吗？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微臣绝没有这个意思。”沈自和起身连连告罪，腰都快要弯到地里了，脑门子上的虚汗顺着脸颊淌到衣领里，粘腻又不适。

陆铭轻轻掀起眼皮，慢条斯理道：“那沈大人是什么意思？我的儿子未娶，你的姑娘未嫁，怎么就不能和你沈家结亲了？”

他今日得了夫人的命令，务必要将儿子的这桩婚事说成，虽然不知道为何一定要这沈家的七姑娘，但既然是夫人吩咐的，那就必须得将事情办得漂亮，即使沈自和认为他以权压人又如何，总比晚上连床榻都上不去好吧。

如今见沈自和支支吾吾的一点都不痛快，顿时心里十分不爽，不自觉得语气也凛然了起来。

沈自和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答应吧，齐王那里不好交待，不答应吧，这岳王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又招架不住。

沈清宁简直就是个冤孽！

沈老夫人见自己儿子满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汗冒得停不下来，心疼的无以复加。

大脑转了又转，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王爷、王妃，非是沈家不愿，实在是两家门弟悬殊，我那儿子也是心疼女儿，担心日后会受委屈，原想着给七丫头找个门弟相当的就行，如今见王爷、王妃如此诚心求娶，沈家虽是为难，但也着实被王府的诚意所感，既然如此，老身我就做主同意了这门亲事。”

沈自和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但碍于岳王府的人在，又不好开口阻止，不停的用眼神询问着，见沈老夫人给他回了个安心的眼神，这才没作声。

穆品兰对两人的眼神交流只当没看见，笑着一拍手，道：“还是老夫人明事理，不过两位尽管放心，七姑娘既然将来是我岳王府的儿媳，那便如我们的女儿一样，自然是没有受委屈的道理，莫说是别人给她委屈受，就是我这儿子也不行。”

沈自和扯起嘴角，苦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陆铭却对沈自和今日的表现十分不满，挑眉找茬道：“本王怎么瞧着沈大人不是很愿意的样子？”

沈自和心里叫苦不迭，既然事已至此，还是快些把这几尊大佛送走，“哪里，哪里，小女能入得王爷、王妃的眼，实在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沈家上下的福气，来人，速去请七姑娘前来。”

“沈大人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了。”陆铭声音冷飕飕的，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看得沈自和双腿直打颤。

由于岳王府是直接带了聘礼过来，因此纳采、问名、纳吉的流程直接都在一天内完成了，过了大礼后，两家又约定了日子定婚期。

一天忙碌下来，沈清宁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知道今天岳王府会上门提亲，但没想到会进展这样快，居然马上就要定婚期了，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虽然快些定下来是自己所希望的，但从内心来讲，她确实还没做好准备。

看着沈清宁略显忧虑的神情，红果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姑娘，我怎么看着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沈清宁托腮坐在桌前，喃喃说道：“也没有不高兴，就是突然间进展太快，心里还有些不太适应，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姑娘是担心会有什么变故？”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姑娘别多想了，对方是岳王府啊，沈家就是再想动什么手脚，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沈清宁点点头，将手里的礼单交到红果手里，“你收好了。”

红果接过礼单随意地翻了几下，咋舌道：“啧啧，这岳王府出手是真的阔绰，这才是聘礼的一部分就有这么多，不敢想象另一部分送来会有多少，咱们的院子怕是都要搁不下了吧？明天我要找夫人说说，看能不能再专门腾出来几间库房给姑娘放东西。”

说起聘礼的事，沈清宁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我也没是想到会有这么多，说好的只是权宜之计，谁能想到居然送来这么多聘礼，陆时安这人还怪实在的。”

“对了姑娘，明天周叔会派几个人过来，要开始张罗嫁妆的事了，我瞧着沈家是指望不上了，咱们院里这些人，除了从自己带过来的几个人，那几个我是不敢用的。”红果手里忙活着，嘴里嘟囔着。

“那个香怜这两日有什么动静？”沈清宁将发钗和耳饰取下来随手扔进妆匣里，转身问道。

“这几天一直让人盯着，但除了那天见她跟张妈妈碰头，回来后倒没什么特别的举动，看上去还算老实。”

“嗯，继续盯着，尤其是这段时间。”

“好，知道了。姑娘先歇一会儿，我去打水来。”

红果说着转身出去了，沈清宁靠在软垫上心里暗自思索着。

今日虽然前面她没过去，但大概情况也知道一些，沈老夫人和沈自和先前是不同意的，只是后来沈老夫人忽然又改了主意，有一部分原因是岳王府的态度强硬，他们不得不同意，但若是这两人一直不同意，那岳王和王妃也确实拿他们没办法，顶多就是自此两家结下梁子而已，沈自和和沈老夫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虽然沈清云进齐王府做侧妃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但沈清宁知道，沈自和一直没有放弃将自己或者说是将姚家献给陆砚端，那他就没道理因为岳王的强势而改变主意，那沈老夫人是什么原因突然又同意了呢？

红果端着脸盆走了进来，沈清宁晃了晃脑袋，一时也理不清楚对方的意图，“这几天让人盯着慈恩堂和沈自和那边，若是人手不够，就找周叔再要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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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堂里，沈老夫人喝了药正要歇下，外面传报：“老夫人，老爷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

沈自和满脸愁容，一进来便开口道：“母亲今日为何要答应岳王府，岂知......”

“坐下说吧，你晃来晃去的看得我头晕”

婢女进来奉茶，沈自和瞥了眼冒着热气的茶水，待婢女出去，才道：“母亲您当真是糊涂啊，怎么能突然改口了呢？今日就是咱们死活不松口，他陆铭还能抄了我沈家不成？”

沈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虽说今日咱们死活不同意，他也不能强娶咱们家的姑娘，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岳王那是什么人，那可是个十足的笑面虎，你今日若是得罪了他，往后你在朝里还能好过？”

“可是，可是答应了他，齐王这里咱们怎么交待？齐王又岂是个好相与的？”沈自和重重捶着桌子，长吁短叹的。

“你也别着急，先听我说完。”沈老夫人放下茶盅，耷拉着的眼皮下一双精明的眼睛在烛光下一闪一闪的，“事到如今，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那七丫头是个硬骨头，再加上如今四丫头跟齐王的事又定了下来，她更不可能同意，再者说，沈家的两个姑娘，若是都进齐王府做侧妃，这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沈家，咱们沈家不得成了那等卖女求荣的破落户？”

“说又能怎样，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姚家的那些东西便宜了岳王府，岳王府就是再尊贵，他还能尊贵过皇帝的儿子，还能高过未来的储君？”沈自和没好气的别过脸。

沈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你啊你，脑子就是不够活泛。”

沈自和听出沈老夫人的言外之意，忙转过头，“母亲的意思是？”

“对于不听话的鸟儿，与其真让她飞上高枝翅膀长得更硬，不如在她还没飞上去时就将她的翅膀折断，让她再也飞不起来，省得翅膀长硬了反过来啄你一口。”

沈老夫人摩梭着茶盅，微眯的眼中血丝交错，如毒珠织网，狠辣无比。

沈自和心里一惊，放在桌上的右手不自觉得紧捏在一起，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母亲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母亲心里可是有什么打算？”

“七丫头既然不愿嫁进齐王府做侧妃，那就别勉强了，只是能不能顺利嫁进岳王府，那也不是她说了算的，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沈自和见母亲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再追问，毕竟后宅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再者沈清宁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有些事情他不好亲自出手，交给母亲倒也能放心。

“如此那便辛苦母亲了。”

母子二人密谋的事情沈清宁并不知晓，婚期定在了次年八月，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日子，她除了要整理嫁妆，还要跟着兰妈妈学女红，绣嫁衣等，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同样是待嫁的姑娘，沈清云的待遇可比她好多了，林姨娘毕竟在沈自和那里有些脸面，只需在枕边哭诉几声，沈家上下就忙碌了起来，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操心。

这日，沈清宁在屋里正埋头看着账本，忽听屋外婢女来报：四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