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秋娘拉着沈清宁的胳膊转着圈地不停打量着,那眼神像是盯着一个待价而沽的物件一样,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清宁,这是你表姑母秋娘。”沈老夫人神色淡淡地介绍道。
沈清宁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再次行了一礼,“表姑母安好。”
“哎呦呦,姑母真是好福气,家里有这么个可人儿整天陪在膝下,要是我那不得乐坏了。”尹秋娘夸张地奉承着。
“孙女这两日身子一直没好,没来给祖母请安,还请祖母莫怪。”沈清宁落座后客气的赔着罪。
沈老夫人一时也拿不准她是不是真的病了,反正她自来以后,大病小病的不断,于是无所谓地挥挥手道:“无妨,你身子骨弱,不必每日都来。”
顿了顿又道,“昨儿宫里赏了些东西来,因你病着,我便让人先挑了给你放起来了,想着今日你好些了自己过来瞧瞧,若是有喜欢的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说着,便有两个婆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掀开彩绸,盘子里是零零散散的几样首饰。所谓的挑出来专门给她留的,不过是挑剩下的,成色普通的留给了她。
沈清宁看了一眼,随便拿起一支水滴玉簪,说道:“多谢祖母费心了,宁儿要这一件就好了,其他的让四姐姐、五姐姐看看吧。”
一旁的尹秋娘看着盘子里流光溢彩的宝贝,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上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用讨好的语气道:“姑母,这可是宫里大姑娘那里赏下来的?”
沈老夫人哪能听不出她的意思,心里腹诽道:“没见过世面的。”
“正是呢,要不,你看看有喜欢的也挑上一件吧。”左右这些也是自己挑剩下的,谁拿不是拿呢。
尹秋娘眼神一亮,急忙从盘子里拿起一条珍珠项链捏在手中,嘴里说道:“这条项链样式有些老气,不适合姑娘们,我就收下了,真是多谢姑母了。”
沈老夫人撇撇嘴,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倒还算温和,“一条项链而以,道谢就显得生分了。”
尹秋娘欢喜地上前坐在沈老夫人旁边,亲热地替她捏起了胳膊,低声道:“七姑娘这模样可真是好,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沈老夫人眉毛一拧,侧脸看她的眼神还盯在沈清宁身上,顿时心里一动。
今早沈自和出门前说今日会与齐王商议沈清云的事情,看他那态度,像是势必要一个结果。如果不出意外,沈清云和齐王的事怕是要成了。
至于沈清宁,恐怕到时候更是有理由拒绝沈家长辈安排的婚事了,只是如此一来,前期的筹谋便功亏一篑,需得另作打算了。
总之不论将来沈清宁的归宿在哪里,姚家的那些个产业,必须得留在沈家,这点她与沈自和的目标是一致的。
沈清宁这丫头主意大的很,如今看来,她的婚事自己未必能够做得了主,需得好好计较一番。
想到此,沈老夫人笑容越发柔和了,“既然宁儿挑好了便回去歇着吧,我这里有你表姑母陪着说会儿话。”
沈清宁对着二人行过一礼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听到沈老夫人对着尹秋娘道:“你和治儿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就在府里多住上几天,也好陪我多说说话。”
她这才知道,尹秋娘并非是一个人来的,只是自己进去许久,那人始终没有露面,兴许是个男子,不方便出来相见。
“近几日盯着点慈恩堂这里,有什么动静及时跟我说。”她附在红果耳边低语道。
红果一向机灵,听她如此说,便猜到她一定是发现了些不寻常的事。
“嗯,知道了。对了姑娘,昨日兰妈妈瞧见香怜偷偷去花园见了张妈妈。”
香怜是沈清宁刚入府时,沈老夫人送过来的婢女之一。
“老实了这么久,终于要有所动作了吗,只是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干什么。”沈清宁捏着玉簪子的一头,轻轻在手心中敲打着,“你让人暗中盯着她,不管她干什么,都不要阻止,需得让她露出马脚,咱们才好发作。”
红果点点头,说:“周叔那边的人也快回来了,届时可以挑几个可靠的过来。”
说话间,两人到了语芳亭附近,却见沈清云托着腮独自一人坐在亭中,四周也不见贴身婢女跟随。
沈清宁上前施礼,“四姐姐安好。”
沈清云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忙收了手起身回了一礼,“七妹妹这是从慈恩堂里来的?”
沈清宁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四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沈清云眉毛微蹙,一副愁苦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好多了,那日的事连累妹妹被父亲责怪了。”
沈清宁微微一笑,无所谓道:“无妨,只盼姐姐能够如愿便好。”
“这世间岂能事事都如愿呢?”沈清云从桌上的花瓶里折下一枝花在手中漫无目的的掐着。
自那日事发后,齐王府到现在都没有表态,沈清云内心焦灼,却什么都做不了。
听闻今日沈自和下朝后会和陆砚端细谈,她的心里像是被放在油锅中煎炸一般难熬。担心此事谈不成,自己的后半生怕是只能青灯古佛相伴了。
“事在人为,姐姐尽力了,剩下的事就看父亲的了。”沈清宁轻声安慰道。
沈自和与陆砚端虽然一直在谋算姚家的产业,也在一力促成自己嫁进齐王府,但如今自己已经明确表态,再加上沈清云的事情,相信沈自和通过权衡一定会做出最优的选择。
毕竟只要自己一天未离开沈家,那就是他的女儿,他还有掌控的余地,将所谓的资源握在自己手里,比放到一个完全不为自己着想的人手里更为把握。
正说着话,就见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人,沈清宁定睛一瞧,正是沈清云身边的婢女喜梅。
“姑娘,姑娘,快随我回去,老爷派人传你去。”喜梅单手支在柱子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沈清云猛然间站起来,手中的帕子被捏得不成形状,“父亲回来了?可听到什么消息?”
喜梅喘匀了气,摇摇头,“传话的什么都没说,但奴婢瞧着那表情猜测,怕是成了。”
“此话当真?”沈清云握住喜梅的手一用力,眼睛瞬间睁大,“快,快扶我回去换衣裳。”
匆忙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沈清宁还在原处,忙又回过身来道:“七妹妹,我先去了,改日再聊。”
“姐姐慢走。”
看着沈清云急切的脚步,沈清宁无奈的摇了摇头,给皇子做妾究竟有什么好的,竟是让一个好端端的女子快要疯魔了。
寿宁宫。
陆时安不知道说了什么,将太后逗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笑骂道:“你这小魔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调皮?”
“孙儿这是想让您高兴呢,皇祖母怎么反倒教训起孙儿来了?”陆时安佯装不满道。
一旁的岳王妃穆品兰见他越发大胆,嗔笑着道:“你瞧你皇祖母这样子,哪里是教训你,分明是你自己小心眼想错了。”
陆念安见状也故作不满地说道:“每次我同三弟一起来,皇祖母总是与三弟说笑,倒显得我这个孙儿像是多余的了。”
太后闻言笑得更大声了,“你瞧瞧,你瞧瞧,还醋上了,逗了这个孙儿,那个孙儿又不乐意了,唉,我这老婆子,难得能盼着你们进宫来瞧上我一眼,哪里舍得冷落你们任何一个,巴不得把你们都留在身边,天天陪我说笑呢。”
陆时安从椅子上起身,坐到太后身边,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道:“那不如孙儿以后都不回去了,天天留在皇祖母身边给您解闷吧。”
太后憋着笑点了他一指头,“我倒是想呢,只怕我把你这开心果留在身边,你父亲和母亲怕是又要舍不得了。”
岳王妃慈爱的看着陆时安,心里一阵的熨贴,这个小儿子从小就招人喜欢,太后说的倒也没错,若真是让她把儿子留在宫里,她还真不舍得。
“前几日皇帝跟我提了几家贵女,想着把几个孩子们的婚事都定一定,我倒看着有那么几个姑娘还不错,不知念儿和时儿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跟皇祖母说一说。”太后端起茶盅刮了刮浮沫,抿了口茶问道。
穆品兰神情一怔,看向两个儿子,陆念安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陆时安抿着唇,不停地挤着眼睛,脸上的抗拒之意让人忍俊不禁。
“念儿和时儿年纪还小,倒也不急的。”
当初大儿子怀安的婚事便是皇帝指婚,这些年两人虽也琴瑟和鸣,但到底是欠缺了小夫妻该有的甜蜜,有时候她看着大儿子与儿媳两人相敬如宾的样子,都替他们感到惋惜。
做为亲娘,比起门当户对、家世显赫,她还是更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够与自己喜欢的人相伴一生。
“念儿今年都十九了,时儿也眼看着十八了,都到了岁数,哪里小了,别人家十八九的儿女早都抱上孙子了,你看看你,怀安他们两口子年轻,不知道着急,你这个做母亲、做婆婆的也不说提点着些,让他们早些生个一儿半女的。”太后眼皮耷拉了下来,不高兴地说道。
穆品兰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十八九在我那个世界都还正上学呢,哪个好人家会那么早给儿子塞个媳妇还催着生孩子?”
“太后教训的是,儿媳回去就给怀安两口子写信,让他们务必在今年要上个孩子,等来年生下来好抱来给您老人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