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儿?怎么可能?”沈自和转身停下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厮满脸的慌张,重重点了点头,“小的瞧了半天,那人的确是六公子。”
沈自和脑子“嗡”地一响,脚下软得险些没站稳,幸而小厮离得近扶了一把,他一下甩开小厮的手踉跄着就朝外跑。
许是小厮的喊得太大声,围观的人已经知道地上躺着的人是沈家的六公子,见他出来便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看到如死尸一般躺在地上的人,沈自和颤抖着伸出手指在对方的鼻子下探了探,确定还有气儿,才又抖着手用袖子替对方擦了擦脸,待看清的确是沈耀后,沈自和才眼眶一热,慌忙脱下身上的外衫将人包裹住,又咬着牙将人抱了起来。
小厮见状忙上前帮忙,二人合力将死沉死沉的沈耀背回院里。
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可看,指指点点的四散开来,沈家大门口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沈府里,大夫在里屋替沈耀处置伤口,林姨娘先前只瞄了一眼,便惊得晕了过去,跟着伺候的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的总算是缓了过来,听着里屋里沈耀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林姨娘哭得肝肠寸断。
沈老夫人在张妈妈的搀扶下来到到余庆堂,刚一进门,便听见里屋里传来的嚎叫声,顿时心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姨娘红着眼睛哭喊道:“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将耀儿打成那副样子?老夫人,您可要为耀儿作主啊。”
“快,快扶我进去看看。”林老夫人顾不上搭理她,抬脚就要往里屋冲。
沈自和一把将她扶住,满脸悲伤地说道:“母亲且慢,大夫还在里面呢,等出来了您再进去瞧也不迟。”
实则是沈耀的模样太过骇人,全身上下一道摞一道的伤痕,有些地方都已经皮开肉绽了,全身上下都被血包了。
大夫来时看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模样若是让老夫人瞧见,恐怕心疼得半条命都得没了。
正说着,大夫出来了。
“大夫,我儿他怎么样了?”沈自和着急地上前去。
大夫满脸是汗,一边在盆里净手,一边回道:“回大人,公子内里倒是没什么大碍,主要都是外伤,且面积太大,现在已经处置也上了药,但这头三天还是较为凶险的,最怕的就是夜间里发热,须得小心对待才是。”
道过谢,又包了诊金让人将大夫送出去,沈自和扶着沈老夫人一起进了里屋。
沈耀赤裸着上半身,只穿了件底裤趴在床上,后背、腿上已经敷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药膏。
沈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心就揪在了一起,林姨娘更是捂着嘴忍不住又抽泣了起来。
“祖母,父亲。”看到一屋子的亲人,沈耀刚刚止住的哭嚎声再次传来,身上一阵接一阵钻心的疼,让他的声音都嘶哑了许多,“好疼,我快要疼死了,你们一定要给我抱仇啊。”
“是谁,到底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把你打成这样啊?”听见沈耀的哭叫声,林姨娘再也忍不住嚎叫了起来。
沈老夫人刚听到沈耀挨打了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来得路上她又细细想了一遍,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沈耀恐怕是算计红果没成,被对方打了。
沈清宁与红果两人有功夫在身,她后面也是知道了的,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大胆,将沈耀打成这副模样。
“是沈清宁,父亲,杀了她,一定要帮我杀了她!”
沈耀声音凄厉,想到在院中所受的非人般的折磨,还有被扒光了扔在家门口被当众围观时的屈辱,赤红的双眼中透出彻骨的恨意。
“好她个沈清宁,好狠的心呐?”
算计红果的事情,林姨娘是不知情的,此刻听到自己儿子居然是被沈清宁伤成这样的,顿时跳起来,“我,我现在就找她拼命去。”说罢,转过身气势汹汹地就往外走。
“回来!”沈自和一声厉喝,林姨娘身子跟着抖了抖停下了脚步,但很快又转过身,泪流满面的脸上满是不解与失望,大声吼道:“她将我儿伤成这样,老爷这个时候还要护着她吗?”
沈自和紧抿着唇,半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耐着性子温声道:“你先回去,耀儿的事自有我和母亲处理,你别操心了。”
“好。”林姨娘交着后槽牙重重点了点头,恨意让她的脸看上去分外扭曲,“我这就回去。”说完转身就走,日常的礼仪都被她抛在了身后。
沈清宁三人刚走到朝晖苑院子门口,便听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去,就见林姨娘手里拿着一个扫把,脚下飞快地朝着她跑来,“沈清宁,你伤我耀儿,我跟你拼了。”说着挥起扫把,作势要打下来。
沈清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进了院子,身后,林姨娘还没来得及近得她身,便被宝珠一脚踹开。
“疯婆娘,要发疯滚远点。”
林姨娘被踹倒在地,想到自己儿子被打成那样,而自己想要替儿子报仇都报不了,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跟来的婢女彩环见状连忙上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可怜的耀儿呀,沈清宁你不得好死。”林姨娘一边哭一边咒骂,“你打伤耀儿,如今又让这狗奴才打我,你不敬兄长,不尊长辈,你会被天打雷劈的。”
林姨娘的咒骂声从关着的院门外传了进来,红果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要开门去骂了回来,被沈清宁一把拉住。
随她去,一会儿自有人来将她带走。
“可是,她这骂的也太脏了,明明是沈耀做恶在先,如今倒像是我们成了坏人。”
沈清宁猜得没错,林姨娘在她这里吃了苦头的事很快便有人报到了沈老夫人那里,很快张妈妈便带着几个人来,连拉带拽地将她拖走了。
张妈妈本人却没走,而是敲响了朝晖苑的大门。
宝珠打开门,不客气地问:“何事?”
张妈妈对她的态度浑然不在意,只平静地说道:“老夫人有事要与姑娘商议,派我来请姑娘过去,还请转告一声。”
“麻烦回去告诉老夫人,我家姑娘今日受了不小的惊吓,一时半会儿恐怕去不了了。”宝珠一把将门从里面关住。
张妈妈一个躲不急,险些撞到鼻梁,不禁心里暗骂了几句,回去后就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老夫人您是没见着,那朝晖苑如今连个下人都拿鼻孔看人了,别说是今日打了六少爷,打了林姨娘,奴婢瞧着,没准您若是惹她个不高兴,恐怕她都能动手也说不定呢。”
沈老夫人心里本就恼怒着,听了这样的话,气得一拍桌子,“反了,真是反了,我看她是打量着如今岳王府的婚事板上钉钉了,连名声都不顾了?”
“可不是嘛,现在七姑娘攀上了岳王府这门高枝,偏偏岳王府那里还处处护着她,可不是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了。”张妈妈恨恨道。
沈老夫人今日先是被沈耀的事情惊吓到了,又被林姨娘和沈清宁气到,此刻胸口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刺痛,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掏出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含到嘴里,略缓了一会儿才道:“扶我起来,我这个做祖母的亲自去朝晖苑走一趟,我不信她能明目张胆地对我怎样。”
张妈妈就等着她说这话呢,忙不迭扶起沈老夫人,又叫上几个得力的丫头婆了,一起往朝晖苑走去。
沈清宁正拆着周叔的人递来的信呢,便听外面说沈老夫人来了,她只好将还未打开的信又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收到床边的匣子里,才道:“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屋门口传来沈老夫人一阵阴阳怪气地话,“咱们家这个七姑娘啊,如今排场是越来越大了,我这做祖母有事都得亲自走一趟才行。”
说着,帘子被张妈妈从外面掀起,沈老夫人颤颤巍巍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夫人有事不妨进来说,这院儿里没外人,嘴都严着呢,在外面说没用。”
沈清宁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话说得更是直白不留情面,沈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七丫头,你还年轻,做人呢还是留些余地的好,虽说你现在与岳王府的婚事看起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这高门贵府的都是最注重名声和脸面的,尤其是皇家的人,相信岳王府就是再认定了你,恐怕也不想娶一个不孝不悌的儿媳妇回去吧?”
沈老夫人自顾自地在沈清宁对面坐下,混沌的眸子定定盯着她。
“呵!”沈清宁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孝不悌?“父慈才能子孝,父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这样简单的道理老夫人难道忘了?”
沈老夫人老脸一红,拍着桌子道:“混账!你是沈家女儿,我们做的所有事情还不都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