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莲二对着镜子理了理校服,抬头看了看时间。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网球部没有早训。现在出门的话,提前30分钟到达学校的概率是100%。
除了比他们小一年级的赤也,网球部全员直升了高中部。
所以,即使这是很多人万分期待的高中新生活,但对他而言,和过去的三年没什么不同。
同样的目标,同样的伙伴。
出意外的概率,0%。
如果……他没去真田那里把违反校规的相川由里领回来的话。
*
相川由里早上五点就醒了,饿醒的。
昨晚打烊之后她突发奇想,想把店内陈列重新整理一遍。
人,切忌灵机一动。
问,就是非常悔恨。
有些工作只要开始,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停下来的。开始只是想给商品们换个位置,到后来越收拾越乱,最后不得不把仓库彻彻底底整理一遍。甚至架子上的每一个缝隙都被她认真擦过。
等她满意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店铺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相川由里打算躺在床上刷会儿主页再起来洗澡,奈何手累得直发抖,根本举不起来手机,只好躺在床上发呆。
躺着躺着就睡过去了。
早上被饿醒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
但还没从疲惫中恢复的身体婉拒了胃和大脑发出的信号,选择继续赖在床上。
所以相川由里只能听着胃咕噜咕噜的叫着,一直躺到闹钟响起。
*
班里绝大多数的同学都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同学之间的熟悉程度远超班主任的想象。
省去了互相认识的环节,老师对此倒是乐见其成。他迅速地任命好班长,并把全班同学的联络簿交给他。
剩下的班委选举、这学期的活动安排、值日生的分组……等等事宜,全权交给了班长。
柳看着自己身旁的位置,没有人。
他明明记得刚才在学校礼堂参加开学典礼的时候,自己班上的同学是到齐的。
新鲜出炉的班长柳莲二看着班主任刚刚给他的名单,一个一个名字对下来。
——相川由里,这应该就是他的同桌了。
相川……好像就是爷爷奶奶和秋子阿姨口中说的那个女生。
她果然来立海大读书了啊。这种了然的感觉没有维持太久,立刻被疑惑替代了。
难道从学校礼堂出来找不到教学楼了?立海大确实面积比较大,但是也没大到让人迷路一个多小时的程度吧?
柳看了看时间——典礼结束到现在,就算是绕着学校走,也能走两圈半了。
看着只差同桌一个人的联络簿,他叹了口气,认命的出去找人。
偌大的校园里,如果有落单的女生,肯定会有人联络老师。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种可能被排除了。
既然没在室外,那就应该在教学楼里。
而教学楼里唯一能让人待这么久的地方……
只有天台。
*
“……这是什么?”
高中部的风纪委员长真田弦一郎指着地上的那一摊东西问道。
“呃,酒精炉?”
“我是问……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带来的啊。”相川由里边回答问题,边把酒精炉的火调小了一点。
看到她动作的真田:“……这位同学,你是高一新生吗?”
“嗯嗯。”相川由里全心全意地盯着架在酒精炉上的一人食小锅,勉强分出一丝理智回答真田的问题。
“你是哪个班的?初中在哪里读的?”
水开了。
由里撕开一旁的冬阴功底料,缓缓倒进锅里。
真田:?
“嗯……我是……好像是H组的。”相川由里搅动着加了冬阴功调料的小锅,“国中是在东京……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谁啊?”
不会是骗子吧?
“他是学生会各位前辈推选出来的风纪委员长,真田弦一郎。”柳替真田回答,顺便走上前关掉了酒精炉的开关。
由里:?
无视相川由里疑惑中夹杂着不解和愤怒的眼神,柳问道,“你怎么不回班里?”
由里指了指酒精炉和锅,意思这还不明显吗?当然是在吃火锅啊!
只不过什么东西都还没放进去,火就被你们关了,只剩下锅了。
哦,还有底料。
“咳。”真田清了清嗓子,“这位同学,立海大不允许在非就餐时间且食堂以外的地方吃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又强调了一遍,“特别还是味道这么大的东西,绝对不允许。”
“念在你是初犯的份儿上,这次只做警告处理。下一次,可就要记你违纪了。”说完,真田朝她伸出手,“把酒精炉给我,没收。”
相川由里自知理亏,但又舍不得直接把东西全交出去。目光在真田和锅之间徘徊良久,下定决心一般咬咬牙,抄起锅就喝了一口。
幸好这俩人话多,锅都没那么烫了。
嘶——还怪辣的。
虽然加餐计划失败,还被没收了作案工具,但她是绝对不会空着肚子离开天台的。
一锅冬阴功汤下肚,饥饿感缓解了不少。
相川由里擦了擦嘴角,把锅递到真田面前。
真田沉默了几秒,伸手接过。
“那……我回去了?”相川由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直接问道,“立海大……几点吃午饭啊?”
*
柳莲二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很好,正在认真的填写联络簿。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只在赤也通过补考的时候出现过。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自己的高中生活,不会如计划一般度过了。
出现意外的概率……3%。
专心填联络簿的相川由里感到有人在看她,抬头一看,是坐在她前面的女生。
女生见由里发现她在看她,笑眯眯地说道,“你的字可真好看啊。”
由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联络簿,“倒着看也能看出来吗?”
“可以的哦~”女生趴在椅背上,“能看出相川同学你对字的结构把握。”
她虽然在笑,可由里总觉得她脸上带着一丝虚弱。
可能这就是琉璃她们说的什么什么破碎感吧。
“我叫桥野莉莉。”破碎感少女歪了歪头,“你可以叫我莉莉。”
“那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由里合上联络簿,递给柳,“班长大人,我填好了。可以去吃饭了吗?”
没等柳接过,由里就把东西往他桌子上一放,扭头问,“莉莉,你去吃饭吗?”
“啊?”桥野莉莉有些慌乱地回答,“不了不了,我……我中午有约了。我们改天一起吃。”
由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起身径自去食堂吃饭了。
果决的态度让柳真的很想问她到底是有多饿?
*
因为放学接到自家爷爷的电话,一句‘买些用得上的信纸回来。’让柳莲二此刻站到了‘幽水堂’门口,犹豫要不要按响门铃。
虽然店门口挂着【营业中】的牌子,但是里面连灯都没亮,看起来确实不像在营业的状态。
按照秋子阿姨的说法,这家店,目前应该是他同桌在经营吧……
柳莲二这么想着,按响了门铃。
门开之后,一身月白色和服的少女扶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柳:……
“站了快五分钟了,终于决定敲门了吗?”
“咳。”柳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果然是你。”
听了这话,由里微微侧头。见她疑惑,柳解释道,“风花月的女将,秋子姐说你会继承这家店。”
“原来是秋子小姐介绍来的吗?”由里站在主陈货架前,“有什么可以帮你?”
“家里的长辈需要一些信笺,我自己想看看墨锭。”柳莲二环视一周,发现店内的陈列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平放的信笺,被店主通通挂上墙。深绿浅绿淡粉淡紫,春天的专属颜色们,拼出了一面专属春天的墙壁。
“有什么推荐的吗?”
“摆出来的都是推荐的。”由里帮对方指了墨锭所在的货架,“至少在这个春天里,我是非常推荐的。”
店内燃着熏香,淡淡的微甜气息混合了微弱的薄荷,温暖中带了一点冷冽。
“这香味很特别。”柳笃定地说道,“不是店里售卖的商品。”
肯定的语气令由里侧目,“的确不是,是我自己根据爷爷的笔记搓着玩的。”
“很好闻。”柳接着说道,“感觉适合在茶室冥想时用,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卖给我吗?”
“卖给你?”由里指了指收银台上缓缓燃烧的线香,“你说这个?”
“对。”柳拿着选好的信笺和墨锭递给她,“和这些一起算。”
由里摇摇头,“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增加品类了,现在这些东西记账都快愁死我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还是给他包了一小盒,“送你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
“不用在意。”由里大方地摆摆手,“就当是你把我从风纪委员长的魔爪下救出来的谢礼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再客气下去就显得虚伪了。我将衷心感谢你,‘恶魔’弦一郎。
“您好!请问是您点的外卖吗?”
门外适时响起外卖员的声音,由里忙着在香盒包装上写花押,头也不抬对着门外说了一声‘稍等’。
放下笔抬头,就看到柳莲二拎着她点的外卖站在她面前。
“喔,多谢。”
柳莲二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两盒披萨,“不用谢。”
*
睡前冥想,是柳莲二每晚必做的课程。
今天也不例外。与往常只有白噪音不同,今天他特意点燃了由里送的线香。
他调整呼吸,沉下心来,尽情享受着与众不同的冷冽梅香。仿佛自己真的身处平安时代的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