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庄园内,宁静不复存在。云驰叫过值班的明通,两人提灯走近淮逸所在的房间,明通负责开启长廊的吊灯,云驰叩响房门询问情况。
“淮逸小姐,您还好吗?”
还好吗?
淮野拓侧目看向女儿,嗯,昏得很平静,应该是……好吧?
然后,她眼瞅着自己“敲打”过的颞区开始渗血。
她慌乱地抽出桌面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沾染血渍,嘴上嘟嘟囔囔着:“完蛋完蛋,打破皮了,嘶……怎么觉得都肿起来了?”
正着急,外面的人问得声更大了。
“淮逸小姐,您还好吗?我和明通就在外面,您要还是不舒服的话,我立刻去找医生,小姐,您倒是讲句话呀,我和明通进来啦……”
“不行!不许你们进来!”
淮野拓两指搭在女儿的脖间,神情慌乱厉声拒绝。
提灯火苗随之跳跃,或者说,不单手中的提灯,长廊内的烛火亦随着“淮逸的声音”舞动。
中气十足的回答制止云驰转动把手的动作,她后撤远离房门,略带惊恐地望向明通。
“云驰小姐,那我们在外面……”
“不用,你们离开便可,没什么,晚安。”淮野拓继续使用女儿的声音讲道。
命令的话语,加之淮逸近日的“出格”行为,云驰与明通也没有继续确认下去,两人提灯原路返回。
脚步声渐远,无人监视下,淮野拓才敢显露自己的能力。
“哦,我亲爱的小兔子,妈妈很抱歉,”她盯着淮逸颞区的伤口暗自伤神道,“但别担心,妈妈可以医好你,我想想,嗯,棉线。”
她下床而去,窗口的月光又为她细腻的肌肤涂抹一层皎洁,脚底接触地板,咚咚的声音奏响夜之华章。
她于镜前停留,停在原地端详起自己的身体,沉浸欣赏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弧度。
“嗯,美丽、健康的体魄,真好。唉,真是便宜樊截枢那家伙了。”
她停在全身镜前,侧身、转动,痴迷于镜中落落大方的自己,一时间忘记床上昏迷的女儿。
大自然像是看不下去了,一缕凉风惊扰,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这时,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女儿。
“哦不不不,我的小兔子还等着我呢。”走之前,目光还恋恋不舍地搜集着镜面。
她自衣柜前路过,也仅仅是路过,衣柜旁的盆栽才是她的目标。
“嗯,她们照顾的还不错。”说着,采下一片绿叶。
三步并两步地靠近床铺,她重新钻入绒被内,将手中的绿叶精准的弹至女儿受伤的颞区。
她侧伏在女儿身侧,左手抬起,逆时针旋转。
绿叶融化,覆盖伤口,血液凝固,添补伤痛。
淮逸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想睁开眼,却怎么样也做不到。
“呼——我都忘了,修复是这么费力的事情,”淮野拓轻柔太阳穴,眼神疲倦却难掩溺爱,“睡吧,我亲爱的小兔子,忘记今夜的不愉快吧。”
窗外的猫叫打断这片刻的温情,淮野拓替女儿盖好绒被,抬眸望去。
一只异瞳的奶牛猫,它正优雅地蹲守在窗外,静视屋内的变数。
“猫?”
“喵呜——”
平心而论,淮野拓并不喜欢眼前的奶牛猫。
她抬手打响响指,窗户随之闭合。
奶牛猫以一种极不协调地动作溜走,谨防尾巴惨遭不测。
“混乱的灵魂。”淮野拓评价道,她有意地遮盖起自己闪烁的小臂。
她可不想打扰到女儿的美梦,或者说,她累了,她要休息了。
“晚安,我长大的小淮逸,”她点触女儿的脸颊,“妈妈回来了,你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淮逸终于挣扎地睁开双眼。
“嗯,被子还在,刚刚怎么,嘶——”她轻柔自己的脑袋,习惯性地转向右侧。
即刻,她抬手堵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激动地尖叫出声。
所以刚刚不是自己的梦?自己的妈妈真的回来了?
那自己发现妈妈回来了,怎么又平静地睡下了呢?
无畏如她,竟也有胆怯疑虑之时。
她怕这又是什么思念编制的美梦,怕眼前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淮逸用力捏紧自己的脸颊。
疼痛是真实持续的,眼前的并非自己的幻想。
淮逸不由得贴近妈妈,然后,她又转移视线向后撤离。
妈妈,为什么没穿衣服???
撤的太厉害,绒被亦受其影响开始移动。
淮野拓迷迷糊糊来了句:“淮逸,不要和妈妈抢被子……都这么大了,明天回你房间睡。”
说完,顺势转身夺走淮逸身上仅存的一角绒被。
淮逸:?
“妈,妈妈妈妈妈,”淮逸跪坐在床上,晃醒睡梦中的妈妈,“妈妈妈妈,快醒醒,醒醒。”
淮野拓经不起这么闹,也就是自己的女儿,但凡换个人吵她睡觉,她早把那人变青蛙了。
“嗯嗯嗯,妈妈听见了,”淮野拓转身,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问道,“怎么了淮逸?”
淮逸不语,只是盯着自己的妈妈出神,她也不许妈妈睡去,每当淮野拓闭眼睡去,她便要继续摇醒。
嘴上的“妈妈妈妈”还持续不断地传递。
如此重复的“折磨”,淮野拓睡意全无。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起,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一面防止遮盖身体的绒被滑落,一面表达自己的不满。
“淮逸宝贝,妈妈现在要睡觉,”淮野拓揉揉淮逸的头发,耐着脾气讲道,“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早再提好吗?”说罢,露出一份微笑。
淮逸不可置信地小戳妈妈的臂膀。
“淮逸,妈妈说——”
拥抱快过言语复述,淮野拓低头望去,抱紧自己的女儿显得那样的无措。
“嘿,淮逸,没事的,”淮野拓轻抚慌乱的女儿,“妈妈在这儿,妈妈哪都不去。”
“妈妈,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其实,妈妈一直和你在一起,”淮野拓若有所思解释道,“妈妈哪都没去,一直陪在你身边。”
现在淮逸觉得,姨姥并非家中唯一的胡言乱语者。
妈妈一直同自己在一起?
这话假的不能再假。
妈妈离开的这十年可谓是音讯全无,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去哪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比起妈妈这十年去哪里了,淮逸更想知道妈妈是怎么回来的。
要知道,前七世,妈妈从未出现过。
她想,即便这一世自己没办法打破循环,自己下一世也能用同样的办法唤回妈妈。
也是这一刻,淮逸又有了新的打破循环的理由。
一个是自己的妈妈,一个是……
脑海中浮现晏初柏的身影。
她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拨回注意放在妈妈身上。
“妈妈,你是怎么回……”
“谈恋爱了?”淮野拓好奇打断,她确实从女儿身上嗅到了与众不同的气味。
那是只有陷入爱河的人才能渗出的气味。
石破天惊的询问吓得淮逸节节退却,她慌慌张张,闪烁其词:“什么?妈妈你又在说些什么啊?你,你这是诬陷,十年了,不能我刚一成年你就开始问这些吧?”
“十年吗?奇怪,我怎么觉得过了十二年了呢?”
淮野拓的话到令淮逸想到了什么,倘若加上自己重生的时段,当然也加上未有重生的那一世,这样算起来确实是十二年。
还有“一直和自己在一起”这句话,妈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妈妈,你说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什么意思呀?”
见女儿问道点子上,淮野拓又开始自己的忽悠,她讲道:“就是,你看呀,你身上永远有妈妈的一部分,所以你去哪,我就去哪,妈妈永远和你一起。”
“是,这样吗?”
防守不如进攻,淮野拓摆脱被动回答,继续追问起女儿拒绝的问题:“对呀对呀,现在和妈妈聊聊,你的恋爱对象是?”
“哦,天呐,妈妈,你究竟从哪里看出我…我没有,我没有谈恋爱,就这样!”
“好呀,长大了,有秘密了,不想和妈妈分享了,正常,正常,这件事很正常……”
淮野拓打了个哈欠,她重新躺下,双眼不受控地闭合。
不是她不想陪女儿聊天,只是疗愈术太累人了,她实在没有精力讨论那些。
气味不会骗人,女儿不想告诉自己也没关系,她自己也可以查明这些。
最后,淮野拓闭着眼,强撑意识防止自己昏睡过去:“淮逸,妈妈真的困了,你就让我休息吧,多的事,我们明天聊,嗯,晚安。”
“可是妈妈,你还没解释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还,裸着身子,你最起码穿……”
“嘘嘘嘘,睡觉啦淮逸。”
“可是妈妈,明天我怎么和大家解释啊,就比如,戚管家?”
戚管家三字隔空打醒淮野拓,黑衣管家形象全然是她躲不过的噩梦。
“戚管家?!”淮野拓猛地坐起身。
但很快,身体的疲惫又压着她倒下。
“算了淮逸,明天我早起偷溜出去,然后偷溜回来,就当那时候回来的,晚安,妈妈真的困了。”
“可是妈妈……”
来不及反驳,淮野拓已经拉着女儿钻入暖烘烘的被窝。
她凭习惯轻拍淮逸的后背,嘴中哼着安心地摇篮曲。
那一刻淮逸不再挣扎,陷入妈妈的温暖安心睡去。
然后,意料之中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睡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