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大人——!”
无妄用女子伪音娇呼,心想也许是吕少雄哪个音吹错了,这才导致紫冥蛾朝自己飞来。只见云辞狞笑一声,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师姐琥珀之前教过自己如何解读唇语,虽然学得不精,但勉强看得懂云辞在说些什么:
“雾婉,本堂主明明在你的汤里下了东西,可你内功深厚,竟未受影响!你并非戏班的寻常女子,快自报门派,否则你的脸就别想要了!!!”
舞女和乐师见紫冥蝶从帘幕中飞出,个个都吓得抱头鼠窜。除了徽羽堂几个弟子和斐慈他们几人还在,红莲居早已没了先前声色。
夕岚最先没忍住,直接暴露了无妄的身份,“少侠!小心——”
得知“雾婉”并非女子,云辞的嘴角似乎还微微勾起了一些。他捋须大笑,“原来这位绝色美人是男子,哈哈哈——有趣有趣。”他大力挑动琴弦,奏得更欢,随后他忽地松开手中琵琶,双手从无妄双腋下钻过,将无妄锢在怀内继续弹奏乐曲。幕天席地之下,他竟做出如此不敬之事,无妄一时羞愤欲死,气得浑身发抖。
云辞笑吟吟乐道:“你若求饶,本堂主便留你一条小命,将你收为宠奴。就连自诩天下第一门派的天星宫都抵不住我的魔音,你这江湖不知道哪来的黄毛小子……怕是凶多吉少。可你这张脸,确实好看……忍不住让我为你留情。”弹奏的间隙,云辞用手抚上无妄的脸。
无妄被人这般调戏,早已气得忘记了一开始上船的目的。他猛地推开云辞怀抱,掏出腰间金丝楠木扇,洒酒落扇,再点以烛火,木扇霎时化身为一只执于掌中的火凤凰。无妄左推右扬间,那些朝自己飞来的紫冥蛾瞬间化为黑烬,发出滋滋声响。
见到无妄身手不凡,云辞和吕少雄异口同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为什么要了训练紫冥蛾,去赏春楼伤害无辜的姑娘?”无妄怒问。
“我吕少雄做事,和你何干?你究竟是哪门哪派的?竟敢跑道船上来教训我?”吕少雄飞身到原先乐师弹奏的琴前,肆意拨弦。那琴声似乎非常折磨,丹枫、夕岚他们几人虽然往耳朵塞了布团,可也全都捂着耳朵崩溃呐喊。斐慈兴许是有真龙之气护体,因此面上变化不大,只是细心替年幼又受了惊的栗子捂住了耳朵。
云辞见无妄和斐慈毫无影响,随即四手联弹,愈勾愈烈。见堂主占了上风,其他弟子也都纷纷坐到琴前,开始抹弄琴弦,为堂主出力。
无妄心想,徽羽堂的人如此放浪形骸,万一吕少雄真是那七星人,岂不是要将整个凌霄变作烟花之地?他大声问道:“你先别管我是谁,你回答我,你是不是生肖属龙?”
吕少雄没想过无妄会问这种问题,竟失手弹错了几个音,怒道:“吕某属猪属狗也与你无关,你速速报上名来!否则你就是无名鼠辈!”
云辞见无妄对魔音免疫,直接从墙上取下剑,朝无妄劈来。吕少雄作为护法自然也跟上,还喊了不少徽羽堂弟子一同和无妄武斗。
徽羽堂门人的武功虽然和名门正派相比差了些,可胜在人数众多,又有利剑在身,无妄一个人自然就落了下风。
无妄扬起两肩用于表演的披帛,甩起掷往徽羽堂几个帮手弟子的手腕处,弟子们顿时觉得手上一麻,纷纷弃了剑。随后他飞身从编钟架上取下两个人头大的甬钟当做武器,面上毫无怯意。
见到无妄毫无畏惧之意,云辞挥了挥手,喊来更多弟子前面帮忙。云辞虽然年纪已大,可身形依旧轻盈,挥剑直直朝无妄砍来,毫不留情。吕少雄和其他护法弟子也都纷纷将无妄包围,左跃右跳。
无妄举着两个铜制甬钟,乒乒乓乓轻松拆了数十招。徽羽堂本就并非江湖正派,剑法都由各家那杂糅而来,无妄就算不用无陵宝剑也可以轻松拆解他们的打法。云辞见到无妄这黄毛小儿的武功竟比自己高出许多,一时挂不住脸,挥着剑直接往无妄面门扫去。无妄见云辞下了死手,也不再留情云辞是长辈,一手缠着披帛,又一手持着甬钟反击起来。
云辞久战未果,数起来和这黄毛小儿应该也战了快数十招,可对方以守为主,赢得轻轻松松。云辞心想道:“能将那么多种兵器运用自如,也只有前阵子在江湖中搅弄出风云的武仙无妄了。”
“你……你莫非就是武仙?”
无妄的唇语不精,有些话他解读不出来,于是便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在防守的同时,又加了几分功力。他一边打,一边开口问:“实不相瞒,我正在找一个人,他武功高强,脚踏七星,肖龙。不知吕护法是否属龙?”
吕少雄听后大笑,不知无妄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边乘胜追击,一边笑道:“我不止脚踏七星,简直是脚踏银河!之前为了调教紫冥蛾,我脚下被咬了数十个包,你可要看?”
无妄和斐慈心中一惊,这才发现找错了人。可即便如此,无妄身上也肩负着为月辉姑娘讨回公道的任务。只见他肩上披帛灵巧如蛇,疾翻之下直接将吕少雄的剑卷到手中。无妄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扬起长剑,朗声怒道:“既然你深受紫冥蛾的毒害,为何还要残害无辜的月辉姑娘?”
“月辉?如来如此,你是月辉的姘头,为她来打抱不平了?她不过是个花楼女子,我花了银两,想对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吕少雄狞笑起来。
无妄听到这样无礼的话,气得一掌击上吕少雄胸口,只见吕少雄嘴角带血,啊呀一声便晕了过去。徽羽堂门人见吕护法挨了一掌后便倒地不起,个个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只剩堂主云辞还在和无妄斗得面红耳赤。无妄越斗,手上招式越灵活,毕竟他在船上好几天都没练武,这样发了一身汗,登时觉得浑身舒畅。
云辞年纪已长,这样斗下来渐落下风,他只能收了剑,厉声道:“武仙,你潜到我宫商号上,伤我徒儿,毁我颜面,已是破了你师傅苍宿当初许下的承诺。他当年说过,只要我好好待在晏江,不再踏足江湖,他就会放过徽羽堂,你作为苍宿阁的新任阁主来到这里捣乱,难道是想挑起两派纷争,逼我重出江湖吗!?”
“师尊与云堂主的约定,我定然会遵守。此行来到宫商号,不过是为了月辉姑娘讨个公道。而且云堂主和吕护法说的话,我也已经听到了,你们训练紫冥蛾是为了夺我的剑,称霸江湖。难道一早破了承诺的,不应该是云堂主吗?”无妄身形一晃,直接飘到红莲池上,剑指云辞。
云辞沉吟不语,一怔之间,竟抓起那青玉琵琶往众人扔去。一闪间,那琵琶竟化为粉末,继而变为白茫茫,银灿灿的月色白蝶飞舞翩跹。待斐慈凝目而视,船上已无云辞的身影。见云辞弃船而去,斐慈找来绳索将吕少雄五花大绑,又俯下身子探了探丹枫几人的鼻息。幸好,他们几人都还活着,但估计他们是中了云辞的“夺心魔音”,至今还昏迷不醒。
待无妄惊愕之际,斐慈淡定拿出火折点了个信号弹,让舵手将他们原先开的船赶紧驶来。他们找错人,该靠岸了。
见无妄打得有些累,斐慈主动靠到无妄身旁扶着他,问道:“你怎么不怕云辞的琵琶声?”
无妄用袖子揾了揾额头细汗,将当初苍宿教会他点穴之事统统告知,并补充道:“这个穴道封印之后不能自行解除,我估计还要再等一些时间才能听见你说话。”
斐慈不解,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刚说了什么?你可是开了天耳?”
无妄哭笑不得,轻笑回道:“什么天耳,我可不是神仙!我会一些唇语。不过……前提是小鸢要看见你的嘴!”
斐慈挑了挑眉,嘴角泛起玩味一笑。无妄感觉斐慈笑得意味深长,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只见斐慈竟一跃而起,将灵鸢锢在怀里,而且眼睛朝着他的身子。这样一来,无妄既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也见不到任何东西,仅有漆黑一片。他怒嗔:“你……你快放了小鸢。我……我害怕!”
斐慈哼笑一声,将灵鸢转了个面,让无妄可以对着红莲池赏花。正当无妄想要开口之时,无妄忽觉耳旁传来一阵温热之气,似是斐慈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无妄面上传来阵阵痒意,可又不知道斐慈在说什么,心里是又惊又喜。
无妄:“慈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你快放了小鸢……不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斐慈牵起嘴角,故意将薄唇贴至无妄早已烫红的耳垂,道:“本王想让你做我的太子妃……”这句话无妄自然是听不见,他只能轻轻推开斐慈,笑得眉眼弯弯:“慈哥哥……我耳朵好痒啊……你别取笑我,我最怕痒了,你别闹了……”
见无妄双颊绯红,似羞似笑,斐慈的唇这才从无妄耳上松开,但搔至心尖的热气依旧没有离开,还在耳边继续喷洒。他说道:“无妄,你真好看……”
无妄这时竟伸出中指,朝斐慈左肩一弹,笑着叱道:“你无聊!”
“怎么,能听见了?”
“嗯!刚刚恢复听觉了。不过你说的上一句话,我是真没听见,你说了什么?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无妄蹙起眉,似乎渴望得到答案。
斐慈被如此真诚而俊美的无妄惊住了,身上虽然没有动弹,但心里却响起了熟悉的银铃声,吵得震耳欲聋。
“玎玎——玎玎——”
“没什么,本王只是在想……等我们回了宫,一定要找御医帮你看好这双眼。”他抬起手指,轻轻隔着蒙眼布抚摸无妄的瞽目。斐慈想,那双眼若是能看见,定然是深邃而炽热的。
无妄无端被人摸了瞽目,面上引得阵阵颤栗,他礼貌后退几步,说:“那无妄就先谢过慈哥哥的好意了。我现在有小鸢做我的眼,其实和大家也差不多……”他因目盲天生自卑,如今被矜贵的斐慈提起这事,也只能佯装坚强,嘴上说着无所谓。
斐慈不安片刻,随后漫不经心为无妄将打斗时弄散的碎发拨好,挽至少年早已微凉的耳廓之后。少时,他犹豫许久,最后开口道:“可本王想知道与你对视的感觉……”
无妄直言不讳问道:“为什么?”
能言快语的斐慈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回答,趁着丹枫几人逐渐醒来,斐慈故意躲开,摆摆手回道:“没什么。船到了,我们快走吧。我们将吕少雄也带上,一来需要好好检查他脚上是不是真的没有七星,二来他还欠月辉姑娘一个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