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太快,未见一点寒光,无妄先听到了耳边风声飒飒。不等郁飞仙银鞭之势使足,无妄随即飞跃而逃,鞭子空空摔在门上,木门直接被劈开两半。
斐慈:“无妄!小心!”
斐慈见状,拔剑起势,他身后的随从也跟着拔剑出鞘跟上。
无妄摇头,边逃边背对着斐慈大喊道:“慈哥哥,你别出手。今日一事是我师门私事,现在很晚了,慈哥哥你回去休息吧。我是你的保镖,不应该由你来保护我。”
斐慈边追边喊:“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而我自己却心安理得的睡觉??!”
郁飞仙可没兴趣听他们你侬我侬,直接急挥银鞭向无妄拍去。无妄避过来袭,翻身后跃俯身往屋瓦上踏去。郁飞仙也随之跟上,衣?飘飘,果真人如其名。
无妄潇洒逃了几里,飞到一棵大槐树下落地,这里最是空旷,很适合打架。郁飞仙咯咯一笑,举鞭高喝道:“小无妄,别跑了,你躲不过的。速速把你师尊喊来!”她扬出银鞭,昂然卷住无妄的无陵剑,直接将无妄拖到她面前。
无妄由于没有视力,只靠灵鸢分享视野,加上在山上长大,不似一般人那样懂得避嫌男女的距离。他抓着剑也不躲,一时嘴笨得不知道怎么劝郁飞仙放弃。
郁飞仙盯着无妄许久,开口道:“无妄,我对你有印象。当初苍宿离开我时,有提过你的名字。”
无妄本就喝了酒还没完全醒过来,双手有些不听使唤。他心中一惊,打算拔剑离开,可郁飞仙的劲道不小,他一时抽不动,却也不敢用了全力,一是怕伤了她,好歹她应该也算是自己师母;二则是怕弄断了郁飞仙的银鞭,她定会生气,这样两人更会争个没完。
斐慈见状,赶紧将御剑扔给无妄,“无妄,拿着!”
无妄准确无误接过剑,继续和郁飞仙打斗。郁飞仙的银鞭越抽越快,直接劈断了无妄发簪上飘飘然的蓝纱带。无妄一边闪躲一边好言相劝道:“郁掌门!我的师尊苍宿他已经得道升仙,人间的事情理应一笔勾销!你年轻貌美,何必挂念我的师尊?”他不懂郁掌门为何痴迷自己的师尊苍宿,苍宿虽是英俊,但也没必要为了执念断送一生。
适才听到无妄夸赞她的美貌,郁飞仙一时慌了神,手一松,无陵剑从银鞭的缠绕中解脱出来。无妄接过自己的无陵宝剑牢牢握在手中,斐慈给的那把剑则一扔“嗖”地一声插在树干上。他继续纵身飞跃,和郁飞仙斗得镗镗作响。
无妄:“郁掌门!你这般凶狠,可是我师尊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如果有,我替他和你道歉可以吗?”无妄不知道师尊做了什么,可他听首座讲过,苍宿一生起起伏伏,曾经负过不少人,并不是像无妄心里所想的那样完美无暇。可对于无父无母天生失明的无妄来说,收养自己的苍宿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天神大人。
郁飞仙听到无妄这样问,心中一动,无端忆起少女时期的浪漫旖旎风光,本来心里一软,可又回想到苍宿在他们大喜之日竟抛下自己,令自己难堪,登时心中溢满怨恨。她抽着银鞭,速度越来越快,她感觉这样不解恨,乘胜追击大喊一声:“昙花派众弟子听令,随我上!”她身边本来一直在等待听令的白衣女侠们瞬间抽出鞭子往无妄飞来。
没由来挨一顿打,无妄心中一阵叹。十几个女子挥着鞭子朝他逼来,他躲得有些手忙脚乱。斐慈实在忍不住了,挥着剑命令随从上前帮忙。
无妄:“慈哥哥,你别来!你要来了我还得保护你,简直是乱上加乱!我并不是打不过,只是想到飞仙姐姐是师尊旧识,不好下狠手。你快离开吧!”
斐慈听后这才卸了胸口大石,收剑飞身站到树上观察战况,可昙花派的人早就把斐慈当成苍宿门派下的弟子,直接抽鞭往他身上挥去,斐慈一个没注意,险些生生挨了一鞭,离斐慈最近的随从丹枫及时为斐慈挡下一鞭。
“唰——”
丹枫平日里穿着白衣黑马甲,左臂由于没有皮甲的保护,顿时皮开肉绽,惊声大叫起来。
无妄见状,赶紧从袖口掏出一块绣有蝴蝶翩跹的丝帕,飞身急跃到丹枫身旁给他掩住伤口。那丝帕的中央绣着一朵莹白如月的昙花,花儿开得正盛,旁边还有两只飞舞的蝴蝶,简直活灵活现,就像真的一样。夕岚赶紧接过丝帕给丹枫绑好伤口,对赶来的无妄喊道:“无妄!你小心!郁飞仙过来了!”
郁飞仙手握银鞭,一眼瞥到丹枫肩上绑着条渗了血的丝帕,上面绣有蝴蝶环绕昙花,很是眼熟。
慢着。
那不正是当年她挑灯夜绣,倾注心血的定情丝帕吗?!她和苍宿相识在昙花花开夜,那晚恰有一对蝴蝶飞来,让人好生艳羡。她收了银鞭,指向丝帕时手臂止不住地颤抖,她问道:“小无妄,这丝帕你哪来的?”
无妄看郁飞仙停在丹枫面前,害怕她继续伤害丹枫,直接拉过丹枫护到身后,不卑不亢回道:“这丝帕是我师尊给我的,我当年被蛇咬了腿,他拿这丝帕给我绑住伤口。我洗干净了还他,师尊却让我好好留着。郁掌门这样问……难道这丝帕是出自于郁掌门之手吗?”
郁飞仙轻巧用鞭子一卷,将丝帕夺回手中,紧紧捂在胸口,以往种种柔情顿时浮于心头,她轻轻念道:“是的……这丝帕是我绣给他的,他有没有提起过我和他的过去?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再重要了呢……”说到结尾,她的眼睛红了一圈。不过天太黑,无妄透过灵鸢的眼看得不太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郁飞仙的话里带着哭腔。
见掌门难受,她的女弟子们个个挥鞭打来,要为她们的师尊讨个公道,“你们这些坏男人!看招!”
无妄被抽得又恼又怕,但他不敢反攻,只能满屋顶地逃。在他跳到靖山镇最高楼的屋顶时,他三箭齐发,将三条鞭子死死钉在屋顶上,任昙花派的弟子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俄尔,他又射出好几箭,让昙花派的弟子们登时没了武器。
打了许久,无妄酒意未消,此刻正好可以歇息一会儿,但谁料,昙花派的弟子们竟忽然从身上丢出银针刺来!好在灵鸢在晚上的视力特级的好,无妄见到空中银光如线,马上反应了过来。
无妄惊呼一声,赶紧跃到斐慈身边推搡他,大喊:“慈哥哥,你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被暗器扎到了,这些银针肯定有毒!”无妄听苍宿说过,在江湖行走,武器分为好几等,其中以有毒的暗器最为低等,这些暗器防不胜防,躲也躲不及,算不上是真本领。
无妄大力甩动手腕,操控无陵宝剑瞬间晃出虚影。空中登时分裂出无数的无陵宝剑,在空中形成一道道银色护盾,将飞来的银针统统挡下。斐慈低头往地上看去,剑盾明晃晃挡掉了十几支银针,所触之处连地上的落叶都直接变成黑色,可见其毒之深。
无妄:“快跑啊,慈哥哥!你还看!”
斐慈在深宫中未曾遇过这样毒辣的女子,见到那毒针竟然双腿发麻无法动弹,无妄只好一圈圈地挥着剑飞到斐慈身边,搂着他往屋内躲去。无妄本是打算将斐慈安顿好再从屋内出来继续打,毕竟屋子里空间太小,活动不开。可就在这关键时刻,郁飞仙趁着无妄护着斐慈,施展不开剑盾时,直接掷去一记暗针。无妄瞬觉脖子一凉,忽觉脖颈某个地方酸酸麻麻。他赶紧用内力逼出银针,可却也晚了,一阵阵的麻感逐渐扩散开来,浑身的血液逐渐冰凉起来。
在昏迷前,他最后做的一件事就是将斐慈紧紧护在自己怀里,免得斐慈这样身娇肉贵的太子受了伤。无妄虚弱地念道:“殿下……是我害了你……”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斐慈。
霎时间,灵鸢的尖啸声响彻天际,一会儿竟飞到黑夜中不见了踪影。无妄彻底失去了视力,眼皮又重得很,只能搂着斐慈缓缓闭上双眼……
待无妄意识苏醒过来,他感觉自己被紧紧绑在一个木桩上,耳畔则是此起彼伏的“嘶嘶”声,很是令人毛骨悚然。身边到底环绕着什么东西?无妄感觉这些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不会是蛇吧……
无妄以前被蛇咬过,腿肿了好几天不能下床,又黑又麻,幸亏师尊帮自己吸毒运气疗伤,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灵鸢不在附近,无妄不敢直接用内力震开手上的麻绳,若是万一掉入蛇堆里,不是还惨过现在的境遇吗?
“慈哥哥!夕岚!丹枫!西岑……”无妄把斐慈和他的随从们都喊了一遍,过了一会儿身边才悉悉索索传来衣裳摩擦的声音。
斐慈:“啊——蛇!!!!”
丹枫:“殿下别担心,我们只要别乱动就不会掉下去!蛇也不会飞!”
夕岚:“郁飞仙你这个妖女,你在哪?你想干什么!!!”
西岑:“殿下别担心,我现在就解开绳子去找那昙花派的魔头拼命!”
见西岑想冲动行事,无妄大喊:“西岑,别这样!下面那些可能是毒蛇!你万一掉下去就没命了。”
斐慈也喝住了西岑,“西岑,你别冲动!”
无妄不停往四周大喊,想把郁飞仙吸引过来,“郁掌门!你在哪?我才是苍宿的弟子,你快把他们都放了。你要是心里不快就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朋友!你绑的人里面有我的贵客,你伤不得!”
郁飞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震来,似魔音绕耳:“贵客?哪怕你身边跟的是当今皇帝我都不怕!你是苍宿最得意的弟子,即使他在仙界肯定也处处关心着你,我必要折磨你,让他看不下去!我就是要逼他现身!”
无妄长叹一口气,心里好奇着世间的情情爱爱到底为何物,竟让人痴狂如此。他仰着头,想探寻郁飞仙的位置,继续问道:“飞仙姐姐,我的好姐姐,如果今日我难逃一死,不如你同我说说你和我苍宿师尊的故事好不好?也让我好死个明白。”
似乎是很久没有男儿这样求她,郁飞仙沉默了一会儿,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她缓缓踏入石窟,站在无妄前方不远处说道:“好,那我告诉你罢。在故事结束之前,如果苍宿还不现身,我会把你们身上绳子全都劈断,送你们去见阎罗王!”
无妄咽了咽口水,佯装淡定道,“飞仙姐姐,你说吧。我在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