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丘烦躁地点了根烟,昏暗的灯光下,烟雾逐渐模糊了那张咬牙切齿的脸。
不知道被冷风吹了多久,蓝丘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胡乱摸了把脸往回走;整个酒店静悄悄的,从外看,每一间房间都关了灯,整座酒店好似陷入了无尽黑暗。
身后阵风刮过,蓝丘踉跄着回头,随后一屁股跌倒在地,挣扎着往后退,眼前这人……不,不能算人,她没有眼睛,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眶,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四肢都被扭曲到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手脚并抓在地上。
“啊——”
尖叫划过夜空,胸前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此刻正滴滴答答往外渗血。
花林陡然从梦中惊醒,掀开被子披上外衣寻找刚才那声惨叫的声源。
他寻着血腥味来到酒店后花园,借着月光,只能看见地上残留的一大摊血迹;还没等上前进一步查看,腰身忽然被缠上了一条冷腻冰凉的蛇尾。
“上次送给你的礼物,你没有亲自来取,我很伤心,阿霰。”科尼抬起几乎没有温度的手指摩挲着花林的下巴,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你的任务要尽快完成哦,我等你。”
花林敛下眼里的厌恶,迅速在他身上摸了一遍,随后拔枪对着他的脑袋,冷冰冰说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下次再敢对他们动手,我不介意杀了你。”
他们身后的大楼依旧陷入沉睡,丝毫没有被花园里的血腥打扰。
科尼缓缓放下蛇尾,指尖把枪口轻轻拂开打了个响指,“你是说这座楼里的人吗?我只是让他们暂时睡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你不该有这样的思想,阿霰。”
他又握着花林的手重新拿起那把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花园角落里的某个黑影。
“她曾经差点就成为第二个你,只可惜做错了选择;今天我特意把她带到你面前,你又会怎样选择?”
花林整个脊背都僵住了,那团影子从黑暗里爬出来,昔日漂亮温婉的女孩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脚尖指尖被粗糙的地面划出了鲜血;他轻轻闭了闭眼,在闭眼的瞬间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突兀,科尼放开他的手,又恢复了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你猜明天,他们会怎会对你呢?”
花林扔下枪,一只手拎着科尼的脖子砸到了身后的白墙上,白墙灰扑簌簌掉了下来;科尼整张脸被憋的通红,但那天生双冰冷的眸子里竟异常闪烁着兴奋。
“你……”
花林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迅速转身换手给身后的人来了个过肩摔,科尼逃不出他的桎梏,整个人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半晌断断续续咳出几口零星的血沫;科尼见花林弯腰去捡那把枪,一个翻身用蛇尾缠住了他的脚踝,隐隐还有把人往怀里带的趋势。
蛇尾越缠越紧,花林居高临下望着他,仿佛还隐隐约约笑了一下。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笑容没有森然,只是像往常一样温和,科尼怔愣了一瞬,下一秒,黑乎乎的枪口抵在他的心脏,刹那间,花林毫不犹豫开了枪。
“一枚子弹杀不死你,但这里还有五枚,你想试试吗?”花林面无表情问道。
科尼将身体里那枚子弹挖出来,沾满鲜血的手将那枚弹壳递了过去,“我只是奉命行事,顺带出于私心提醒你一下。”科尼笑了一下,顶着那个血淋淋的伤口从地上爬起来继续道:“毕竟,在人类社会待久了,生出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的下场只会比她更惨。”科尼抬着下巴望向那具尸体,花林的瞳孔骤然放大。
“这就对了……”科尼又低头对着花林说了几句话,随后飞身越过白墙,消失在夜色里;后花园内一片狼藉。
“我叫花林,你叫什么名字?”深夜仿佛穿越时空,将他又带回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环境。
男孩满身是伤,闻言只是睁眼淡淡瞥了一眼面前金枝玉叶的小公子,随即又把眼皮合上开始闭目养神。
室内一片安静,花林也不恼,只是又缩回角落里,在暗处打量着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两人仿若两个性格不同的双生子,一个平易近人,一个冷漠至极。
咕噜——
缩在角落里的小人儿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一下;男孩把手里最后一块饼干头也没抬地扔过去,半晌,饼干香甜的味道飘进鼻子里,他睁开眼,那小公子手里捧着大半块饼干,正蹲在他身边。
“你……”只是一瞬间的事儿,那半块饼干叽里咕噜被塞进了嘴里。
小花林满意的拍拍手吞下最后一小块,笑着说:“我爸爸妈妈给还有哥哥很快就会赶来,他们会救我们出去,你别怕。”
男孩眉心一拧,“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花林擦了擦嘴角,“知道啊,你是我弟弟,我妈妈说她当时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我是哥哥。”
男孩没说话。
许多年后,他自己也生出了一丝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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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应该把他带来。”男人皱着眉,语气虽然如往常一样温和,但望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情况有变,这倒霉蛋不知道什么原因撞上了她,让他活着回去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女人踢了踢地上的人,那人胸口处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渗血,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人既然是你带回来的,那就送你当宠物了。”漆黑的夜晚,男人站在窗前,对面的后花园一览无余;“哦,对了,把那地方打扫干净。”他指着某团诡异的身形,转身对女人说道。
女孩有些惊讶,“可……我们不和他合作了吗?”
“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现在把他送进监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哗啦,窗帘被拉上大半,本就没开灯的房间失去了最后一抹月光,霎时间漆黑无比。
女孩应声称是,带着地上昏死过去的男人退出了房间。
“利器,就该发挥应有的价值。”
半晌,房间另一侧的窗帘也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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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照进卧室,走廊上开始出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酒店服务生照例准备早餐,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岁典大会结束,虽然不尽完美,但所有人都该回归正常生活了。
“早啊美女,这个我来拿就好。”
“啊,这怎么行,您是客人。”
“交给我,放心,不扣你工资。”
江兆雪轻轻侧身,接过服务员手里的外套,看着服务员激动通红的侧脸,毫不吝啬给对方来了个飞吻。
服务员差点转身撞墙上,满脑子都是长发美人眨着眼睛冲她飞吻的画面。
本该是安静祥和的早上,却被妇人一阵尖锐的啼哭叫喊声打破。
“丘儿,我的丘儿——”
这妇人的哭声听起来及其凄惨,引得众人纷纷寻着声源观望。只见通往后花园的小路上,一位面容姣好的夫人此刻狼狈不堪地抱着扑在地上的人,那人脸色苍白,四肢尚且健在,就是躯干被人拦腰截成了两段又缝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针脚在没有衣服遮盖的情况下漏了出来,看起来异常可怖。
那妇人哭嚎着,泪水浸花了妆容,被盘好的头发也零零散散落了下来,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岁。
“让一让,让一让——”
花纤尘被这哭声吸引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挤了进来,赶忙疏散人群;地上还有一大摊血迹,从出血量来看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只是这现场被破坏了,那妇人丝毫不在意血的腥臭和可怖的尸体,只是一个劲儿的抱着人哭。
“二叔母?”
一道女声自头顶传来,那女声先是充满了诧异,随后焦急中带着肯定,再次喊了一遍人:“二叔母,您……”
听到这话,那妇人原本双眼无神空洞麻木的眼里忽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她放下怀里抱着的尸体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蓝澜的衣领破口大骂:“都是你,都是你,你个贱人,要不是你昨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丘儿下不来台,他就不会晚上一个人出去散心,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杀千刀的扫把星!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妇人力气大的出奇,将蓝澜往前带的一个趔趄。蓝澜作为一家之主,刚才温和关照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一只手掐着她的手腕,将那妇人狠狠甩了出去。
妇人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指着蓝澜的鼻子道:“贱人,你敢对我动手?”她的声音都变了调,整个人已经状若疯癫,“都是你,都是你,这家主之位本就应该是我们丘儿的,你一个死丫头片子,只会给蓝家带来灾祸!”
“啪!”
蓝澜扭着手腕,给了对面的人一个巴掌,女人被这力道打的偏过头去,嘴角渗出一行血。
“对家主不敬,本该行家法;看在二叔母丧子之痛的份上,家法暂时免了。”蓝澜冷冰冰道:“二叔母身体不适,该回去休息了。”
话音落地,几个身着蓝色家服的壮汉将人架走了,那妇人边回头边骂,骂的及其难听,蓝家护卫队的人索性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人群被哄散,花林站在人群外看着蓝澜对花纤尘说了什么,视线再往下移,整个人瞬间被冻住了。
头顶温和的日光,却仿佛依旧处在冰窖里。
那个如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他是为你而死的,瞧瞧,死的多可怜。”
“去,把它们收起来,阿、霰?”
花林往后退了半步,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捂住了嘴,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冲击着神经;但他早上没吃饭,昨晚几乎也没怎么吃东西,根本吐不出来,只能任由胃里的酸水刺激着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