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迦尸城里，一个消息无声地蔓延了开来。

“你听说了么？女祭和司命大人选出的新任女戚，是梨刺呢。”

“就是那个女祭大人最喜欢的神女？天呐，我还以为少司命是不会同意的呢……”

“这可不好说，少司命和梨刺，从前不是也……”

早晨梨刺路过的时候，几个小神女正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嘀嘀咕咕。几个人正说到诡秘处，突然发现梨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们。惊慌地对视了一眼，神女们急忙噤声跑掉了。

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女祭在神庙修研神道时捡回了一个弃婴，她把弃婴收养在了宫殿之中，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梨刺”。女祭格外垂爱这个女孩，对待她时耐心又认真，一收平日里的严苛。梨刺从小在女祭的庇护下长大，心地单纯未经坎坷，而且苍天还赋予了她天生不同于常人的灵力，在同样年纪的人群里，她的术法出类拔萃，惹人歆羡。

梨刺八岁那年，浮台进入了宫殿中。那天是祭司神乐的日子，结束后梨刺正准备离开，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拉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朵嫩白的花就被塞进了她的掌心。

“你是叫做梨刺对吧？我叫浮台，你跳的舞可真好看。”

梨刺抬起头，迎上的是耀目的日光，午后的太阳光芒逼人，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很多年后梨刺的脑海里回想起那些曾经的残片，很多具象的画面都已经打皱模糊，记忆里只剩下了那个少年依稀的轮廓，在层层叠叠的刺目光线里看不清楚眉眼。

还有唇角那抹弧度，锐利犹如一弯铁钩。

在人情淡漠的迦尸城内，梨刺和浮台的关系意外地要好了起来。性情张扬不羁的浮台处处保护梨刺，不许任何人伤害她分毫。梨刺很依赖浮台，空闲的时候都跟在浮台身边，像条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

昔时红粉照流水，今日青苔覆落花。这一切的一切在夷齐进入他们二人的视线后，终于还是不声不响地变了。

十四岁那年，梨刺听从女祭的吩咐去蛇窟，到那里时刚巧碰见了一个正要离开的小神女。见到梨刺前来，小神女主动留下来给她帮忙，神情很是亲热。

“您就是梨刺前辈吧？来的这段时间里总是听人提起您，大家都说您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是个很厉害的人呢。我总听人讲您的故事，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碰见。”

“我……我不是什么前辈，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啦……”

“那我就叫你梨刺姐姐吧。我叫夷齐，刚刚进入宫殿里没多久，有很多事都不太明白，以后还要多麻烦梨刺姐姐你呢。”

夷齐从小在宫殿外长大，知道许多民间古怪的传说。对于从小在宫殿内长大的梨刺而言，那些遥远的故事神秘诡谲，深深地牵引住了她的心弦。没过太久，她们二人的关系便熟络了起来。

起初浮台并没有太在意夷齐，只是因为她和梨刺关系要好，大概记得她的样貌和名字。在神使中，浮台年少有为，意气风发，想要接近他的神女很多，夷齐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后来的一天，贴身服侍女戚的神女犯了错，被盛怒之下的女戚下令投入了蛇窟之中，重新被指派去服饰女戚的人就是夷齐。那个年老的女戚每天在神庙中参研天道，性格一向淡漠孤冷，可不知道夷齐用了什么办法，女戚居然出乎意料地喜欢夷齐，后来更是变得除了夷齐，其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浮台在神使中是难得的翘楚，却偏偏生了一副尖锐的性子，不讨司命的喜欢。浮台想方设法地去讨好，却都吃了闭门羹，他眼看着司命把目光集聚在了另一位不及他的神使身上，不由得忐忑不安，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夷齐终于真正走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浮台逐渐和夷齐走得越来越近。他跟着夷齐去见了女戚，两个人步步为营，终于说动女戚出面，保得浮台成为了新任少司命。从那之后，浮台夷齐和女戚一同与大司命、女祭为敌，因而也和梨刺逐渐疏离了开来。而性子孱弱的梨刺看着浮台和夷齐离自己越来越远，只能闷声不吭，把所有的心事都关在心里。

“你说为什么新任女戚是梨刺，少司命大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少司命大人还是更喜欢夷齐姐姐呢。”

那几个小神女的身影在梨刺的视线中逐渐晕成了一个小点，隐匿在了苍白的背景色中。梨刺站在原地想起她们讲起的话，呆呆地安静了好久。

初冬深冷的风里，干枯的树枝肆意歪斜扭曲着，聚集成了一片阴郁深沉的树海，魂灯在上面摇摇晃晃，在地上投下了一层沉默的阴影。正准备离开时，梨刺突然在远方看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轮廓，一袭白衣遥看如同一层薄霜。听着对方的脚步逐渐靠近，梨刺心中莫名地感到了一阵惊慌，犹疑了少许，她急急忙忙地转身，在墙后无声地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