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430,入院3年零11天。”
凯亚放下数据板,看向眼前屏幕里显示的画面。一个被层层栅栏禁锢的小空间,配备简单但齐全的生活设施,居住在这里的主人24小时被监控。
“迪卢克·莱艮芬德,21岁,三年前因弑父案被抓捕,后在监/狱内袭击狱/警并将其杀死,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精神疾病。后被送往此处观察看守。”凯亚语调平淡地陈述了一遍他所知道的信息。
他身旁的女人抱着胳膊,做着夸张美甲的手指叼着一根点燃的烟。
“已经三年了,所有医生都拿他没办法。”罗莎莉亚抬手吸了一口,表情冷漠,“前阵子有医生被他杀害,那之后没人敢再接这个活。”
她说完瞥了一眼青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凯亚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罗莎莉亚吐出一口烟雾:“随你。”
凯亚:“我能和他面谈么?”
罗莎莉亚:“现在?”
凯亚:“现在。”
日光从宽敞的落地窗照进房间,有一抹留在了少年的鞋头。
凯亚坐在桌子前,平静地注视着一桌之隔的青年。
他侧头望着窗外,一头卷曲的红色长发,潦草的在脖颈后绑起,瘦削的身形让白皙的脸颊棱角分明,优越的眉骨下是深邃的双眸和高挺秀气的鼻子,那双薄唇轻抿着,只有浅淡的血色。整个人本应是雕塑般引人遐想的美丽,但那双赤红色的眼瞳却暗淡无光,漫溢着杀人/犯的刻薄。
凯亚按出笔尖:“迪卢克·莱艮芬德。”
迪卢克仍然呆滞地望着窗外,仿佛他面前没有坐着任何人。
凯亚开始在纸上记录:“3年前你18岁,因为弑父被蒙德警/方抓捕。”
面前的人依旧一言不发。
凯亚:“入/狱不到一周,你就发生了袭/警事件,并且导致对方死亡。”
凯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袭/警的原因,是遭到对方猥/亵。”
话音刚落,凯亚注意到迪卢克一直放在桌上的右手小拇指微不可闻的动了动。
他继续说道:“被调离蒙德狱/所后,你被送入西风医护所,也就是这个地方。这2年半时间里,先后有10位医生来对你进行诊疗,有4名被你不同程度伤害,其中1名死亡。这位死亡的医生也是我来之前的最后一位诊疗医师。”
凯亚说完放下笔,双手交叠,向前倾身:“迪卢克·莱艮芬德,你想用什么方式杀死我?”
低垂的发丝被微风吹动,迪卢克终于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他,几秒沉默后,他勾起嘴角:“医生,我想喝水。”
凯亚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折叠的裁纸刀,展开刀锋,面无表情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迪卢克收起笑容,看着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白纸上。
凯亚表情不起波澜,用另一只手继续写字。
迪卢克冷哼了一声:“你写再多也没有用。我已经没救了。”
凯亚思考了几秒,冷静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你还一直待在这里,没有被处刑吗?”
迪卢克挑眉:“因为我是精神病,他们没办法定/罪。”
“不。”凯亚抽过旁边的纸巾将伤口包起,“是因为你对他们有利用价值。”
刹那,他看到迪卢克昏暗的眼底骤然亮起。
“……什么意思?”
凯亚摘下眼镜,哂笑了一下:“迪卢克·莱艮芬德,一个年轻的疯子杀人/犯。弄清楚到底你血液里流淌着怎样罪/恶的DNA,是他们把你养在这里的目的……”
猛的,他反应敏捷地向后躲开挥来的刀刃,房间内警/报响起,立刻冲进来几个看护人员将迪卢克控制在桌面上。
他手上的裁纸刀被抢走,那双红色的眼睛还是恶狠狠盯着自己。
第一次面谈短暂结束,凯亚回到办公室里整理笔记。
“咚咚咚。”
他转头看去,女人倚在门口:“要喝酒么?”
凯亚礼貌回绝。
罗莎莉亚握着高脚杯靠近,垂眸扫了一眼他的笔记:“看出什么了?”
凯亚把自己的笔记推出来给她看,他用红笔和蓝笔分别做了两段笔记。
红字部分:迪卢克·莱艮芬德
冷静,沉默,受害者
蓝字部分:?
冲动,应激,自卫能力
罗莎莉亚:“小专家,给我讲解一下?”
凯亚:“我猜测他体内还存在着第二人格。”
罗莎莉亚:“……”
凯亚:“并且这个第二人格可以与主人格保持同步接受外界信息。我查过迪卢克的资料,他到18岁弑父为止一直成绩优良,并且有极高的外界评价。”
他用黑笔在“受害者”上划了一个圈:“小姐,您觉得一个从小优秀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那也只是你的猜想。”罗莎莉亚不以为意,“人性是很复杂的,也许他不过是在一直扮演好孩子。”
“您说的也有道理。”凯亚笑了笑,“明天我还会再和他进行面谈。”
深夜,冰冷的寒风穿梭过幽深的长廊,被层层禁锢的房间里传来微弱的低吟。
那声音时而高昂时而低缓,最后终于像是到达了什么顶/峰般扭曲变调,自此归于宁静。
第二天白日,还在办公室准备面谈事项的凯亚遇到了主动上门的罗莎莉亚。
女人抱着胳膊:“小专家,昨晚发生了一件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凯亚在监控室里看完了全部录像,看到内容后陷入沉思。
罗莎莉亚叼着烟:“他从23点10分开始这样,一直到凌晨1点30才结束。”
凯亚:“他以前有过这种情况么?”
罗莎莉亚点点头:“但都是极少数,并且从来没有这么激烈。”
凯亚应了一声:“待会面谈的时候关闭所有监控摄像头。”
罗莎莉亚默默用一种微妙的眼光看了他片刻:“行。”
今天的日光攀上了青年的裤脚。
他靠在椅子上,脸颊还残留着昨夜旖旎的绯/红。
凯亚的视线扫过他脖颈上的红印:“迪卢克·莱艮芬德。”
这时,迪卢克抬起头,看了一眼监控的位置:“坏掉了?”
凯亚:“是我让他们关掉的。”
迪卢克回正脸看向他,一股怪异的眼神随着他的微笑露出:“医生,来看我的这么多人里,你是最不想活的。”
凯亚:“来看你的这么多人里,我算不算第一个和你说上话的?”
迪卢克又收起了笑容,眸里闪过转瞬即逝的凶恶:“我们昨天不就说过话了?”
“迪卢克,我今天要见的不是你。”凯亚站起身,一下子抓住对方的衣领,将上端的纽扣拽开——
青年的红眸骤然放大,随即,凯亚就感到手臂一阵刺痛。果然不过迅雷掩耳之势,他就已经被眼前的青年扳过手臂撞倒在旁边的货架。尚未得以喘/息,那双冰冷的手又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凯亚拧脸看着这个气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青年。
“你昨天问,想怎么死……”迪卢克边说边收紧手指,好听的声音像死神奏曲,“就这样吧。”
“懦夫……”凯亚从喉咙里努力挤出字节。
迪卢克:“什么……”
凯亚:“你放肆之后……让他一个人面对外界……自己躲在里面……懦夫……”
迪卢克的双手颤抖起来,目光更加凶恶:“你说什么……”
凯亚:“你以为你是在保护他……其实只是自私地占有他的一切……他的身体……他的人格……他的灵魂……”
迪卢克:“你懂什么……去死……去死!……”
突然,他松开了手,凯亚捂着自己的脖子急/促呼吸,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边。
迪卢克跪倒在桌角旁,双手连带身体一起剧烈颤抖。
“为什么……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
“他和他们一样恶心!……”
“去死……去死!”
最后,迪卢克居然自己一头砸向旁边的墙壁,房间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一天后,凯亚第三次坐在面谈桌前,此时眼前的青年脑袋上还包扎着纱布。
凯亚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拇指一直在无节奏地轻轻敲打桌面。
他向对方推出干净的纸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迪卢克抬眸看他,冷笑了一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下。
“K。”凯亚平静地念了一遍,“你和迪卢克·莱艮芬德是什么关系?”
K耸肩:“你不是知道吗?我是他的第二人格。”
凯亚:“一个能和主人格保持意识同步的第二人格?”
K不置可否:“你要知道,世界上总有不可思议的事情。”
凯亚眨了眨眼,在纸上记录:“3年前杀死迪卢克父亲的是谁?”
“是我。”K平淡地回答。
凯亚:“杀死蒙德狱/警的是谁?”
K:“是我。”
凯亚:“杀死2个月前来诊疗的医生的是谁?”
K:“是我。”
凯亚直视他:“K,你很聪明。你躲在迪卢克的身体里杀人,你无法被抓捕,他无法被定罪。”
K笑而不语。
凯亚:“为了他主人格的健全,我们会采取手段将你从他身体里驱除。”
K的笑顿了一下,最后眼底流露出肆意的张狂:“嗯,来杀我吧。”
第四次面谈时,凯亚见到的是迪卢克。
他看了看自己:“我可以认罪,请你们放过他。”
凯亚:“杀人的不是你,你没有认罪的权利。”
迪卢克:“……”
沉默了许久,他又低声开口,不像是在对凯亚说话:“你还要我再那样撞一次墙么?”
……
半年后——
罗莎莉亚推开办公室门,习惯性从口袋里取出烟盒——
“这里不可以抽/烟呐。”优菈皱了皱眉头。
“……抱歉。”罗莎莉亚把烟收好,放置自己的个人物品。
优菈敲打着键盘:“真是的,你明明已经从那个地方离开半年了,怎么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罗莎莉亚:“我本人就这样。”
优菈:“那种地方,是我呆久了绝对会疯掉的。诶,我听说你走之前那个杀人/犯被送走了?是能给他定/罪了吗?”
罗莎莉亚顿了顿:“是,最后来的那个小专家把他治好了。”
优菈睁大眼睛:“那个几年都没人管得了的迪卢克?这么厉害?!”
罗莎莉亚给自己倒了杯水,侧身看了看窗外的晨曦。
城市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运作,人们在街上各行其道,一间不起眼的事务所前停下一个高挑的身影。
“早安,凯亚先生。”
出来给花朵浇水的邻居对他友善地摆摆手,男人眯起眼微笑回应。
他取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不大的门,映入眼帘的事务所内部十分窄小,还堆砌着不少杂乱的文书资料。
在那堆纸张旁边,一个人蹲跪在地上耐心整理。他穿着束腰的长衫,火红的长发披散在背,伸出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将文件归类。
凯亚放下手上的手提箱,顺势关上了事务所一楼唯一的窗户遮帘,失去了光源,那个人抬起脸,随即下颚就被对方捏住,冰凉的吻咬进嘴唇里。
他眼尾上挑的眼眸大而精致,只是那明红色的瞳仁却光泽涣散。
凯亚一边亲吻他,手一边在他单薄的身体上游/走,解开束缚腰肢的丝带,将他按倒在纹路精美的地毯上。
“……”
肩颈处的衣物被猛的扯净,男人呆呆眨了眨眼,半晌从喉咙里吐出几个柔软的字:“凯亚。”
“嗯?”凯亚的指腹正在触碰那些若隐若现的疤痕,他面带笑意解掉对方腰间的系带。
“欢迎……回来。”
凯亚笑意愈深,俯身握住他的双手,两人十指相扣,一起坠入混沌的深渊。
呐,K,他真是怎么品尝都不会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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