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血,顺着略微倾斜的船板缓缓流动,在低洼处汇成了一个小潭。
神威五指微一用力,此处最后一只被掐住脖子的“乌鸦”便抽搐了两下,口中气泡混着喉骨碎渣涌了出来。
像被那只在监狱外捏死的真乌鸦一样。
“啧。”神威不满地甩开手。
蹲守在船舱里的奈落杀手并不多,神威和阿伏兔很快就把他们解决了。
战斗和鲜血的浸润很好地缓解了神威有点憋闷的情绪,“怎么?”
他余光瞥到阿伏兔正蹲下疑似检查些什么。
“没什么。”阿伏兔摇摇头,突然感觉身侧一暖,原来是神威同样走近靠在了身旁。
阿伏兔:“查看了一下他们的生理特征,确实都是地球人。”
一个全是地球人的杀手组织,和天道众有如此紧密的联系,也是不同寻常。
神威捏着地上尸体的下巴拨了拨,地上的头便扭曲至一个诡异的幅度,一股鲜血缓缓溢了出来,从这些被阿伏兔解决的奈落杀手身上传出的血腥味并不重。
他俩的战斗风格不一样。
神威喜欢血,喜欢撕开的血肉与经络,享受那种血液喷溅出来的快感。
阿伏兔则更喜欢直接捏烂人的皮肉与骨骼。
神威侧目观察了一下身边仍陷入沉思的下属,除了被六转舞藏溅在眼角的血,阿伏兔身上没有沾染上别的腥臭血迹。
别看这家伙有时候不修边幅,总觉得他骨子里在杀人方面有点小洁癖。
哼。
“看来地球人也不全都是武士。”
神威勾起唇,转而伸出自己被鲜血染至通红的右手,在身旁人的背上轻轻一贴。
阿伏兔后心窝一暖:“……”
见阿伏兔没吱声,神威索性用双手拿起了对方披在身后的披风,翻来覆去捏了个仔细,“团长我只是检查检查你有没有受伤而已。”
“……”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阿伏兔叹了口气。
且不说神威白皙脸蛋上那溅射状的血痕了,那双纤长的手指尖与掌纹均已被血液浸透填满,屈伸之间甚至都有一丝黏腻之感。
啊……
算了,随他高兴吧。
阿伏兔一把扯过覆在背后的披风,揪住一角塞在了神威乱摸的手指缝里,“虽然海贼不缺钱,但咱们的制服也不是一次性的啊,团长。”
拿别人的衣服当抹布这也太过分了吧。
神威不语,双手搭在膝盖上自然垂下,眯着眼任由阿伏兔捏着棉质的布料给他擦拭血污。
…………
“好闲情逸致啊,是来春游的吗?”一道熟悉而又冷淡的女声突然从门后响起。
这股机械姬一样的活死人味非常有辨识度。
神威没有回头就认了出来,“我说怎么这里就这么点人,原来是信女小姐也在。”
今井信女持刀而立,白色的制服上尽是喷溅的血迹。
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
阿伏兔:“佐佐木呢,这么快就解决那些乌鸦了?”
信女的长刀上尚在滴血,她转头往外示意,“异三郎他们在后面。”
德川定定想跑,没有那么简单。
有的是人不想让他离开这个地方,于银时和月咏来说,是为报铃兰之仇,于见回组而言,是为一举扳倒德川幕府。
“德川定定跑不了。”信女面无表情地说着笃定的话。
银时和月咏也跟过来了,势必要把这头恶兽留下。
只是她倒是没想到春雨的海贼居然也会出手相助。
“那倒没有。”阿伏兔捏着神威的手擦了又擦,“前将军大人决意要去吉原享乐,作为新的吉原之主,我们团长大人可不太欢迎。”
信女:“这样啊。”
“那接下来这艘船就我去摧毁吧。”
阿伏兔抬头看了眼信女瞬间消失的背影:“如果不是信女小姐出手那么果断,我还真怀疑她与乌鸦们有什么联系呢。”
这使得出神入化的暗杀术可太相似了。
神威手上的血嵌在掌纹中已然干结,再怎么擦也是黏腻,阿伏兔把披风团了团,问道,“回去?”
照现在的形势来看,一桥派已经胜券在握。仅靠胧带着德川定定,连白夜叉都甩不掉,更遑论还有见回组在后虎视眈眈。
神威看似心情不错,点了点头,“那看来要恭喜晋助了。”
…………
天色将明,神威和阿伏兔赶回了吉原。
他们没有错过窃国之战的精彩开端,却不小心遗漏了最后的“华丽”闭幕。
“哎?这样嘛。”神威趴在桌上,语气恹恹的:“天道众?那些死老头。”
“对,我们走后不久,天道众居然亲自来了一位。”阿伏兔捏着通讯器,这是武市变平太刚刚和他说的。
真可惜呐,没见到这个有趣的场面。
他们回到吉原修整一番后,本以为见回组可以马上平息事端,没想到连德川定定这个囊中之物都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天道众夺走。
连带着见回组、万事屋、月咏也险些被处置,怪不得迟迟未见他们回来。
阿伏兔:“最终是德川茂茂以将军之名拦住了天道众,想来这位有情有义的现将军大人,对武士们也会格外宽待吧。”
甚至有点宽厚过了头。
还为此主动递交了将军辞呈。
这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
阿伏兔啧啧称奇:“是超市八点档打折大甩卖吗?买一送一?”
本来的预想只是打倒一个德川定定,却没想到还能附送一个德川茂茂。
只是这位将军大人或许还太年轻,
这时代、这国家到底还需不需要将军这个位置并不会由一个傀儡说了算……
“天道众如此看重德川定定,甚至不惜亲自出马来要人,说明他们还是需要一个媒介来管控地球的。”阿伏兔支着下巴细细分析,“德川定定戴罪伏诛,德川茂茂自愿请辞,那这将军之位落在谁头上岂不是显而易见了?”
阿伏兔:“这么说来,一桥派大获全胜。”
可是不对呀。
当将军候选人走到明面,这个国家还是无法摆脱天道众的束缚,一桥派大费周章击败天道众的得意傀儡,必定已经成为天道众的眼中刺肉中钉。
这种情况下,两方如何才能心无芥蒂地展开新的合作?
再有,高杉晋助与一桥派的合作无非是为了挑起内乱。
若一桥派经此机会得以顺利夺取将军之位,成为第二个傀儡,那鬼兵队与其的合作又会是怎样的走向?
阿伏兔想了又想,只感觉一个头比两个大,“算了算了,我们可是海盗啊,操心别人家的国事干什么。”
其实这些人名派系都是这两天恶补知识才了解的。
“阿伏兔你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才会老的快。”神威煞有其事的板着俊脸批评,“团长我就从来不想。”
反正有架打就行了。
“是是是,团长您说的对。”
…………
约莫一周后,
在这场窃国之战中受伤不轻的佐佐木成功出院,神威与阿伏兔和鬼兵队及佐佐木碰了个面,得知了一个令一桥派不那么开心的消息。
关在监狱中的德川定定死了,对外宣称是突然暴毙。
实则……是被高杉一刀砍成了两段。
天道众并不愿轻易放弃德川派系的傀儡,即使德川茂茂递交了辞呈,也被天道众控制的天皇将辞呈打了回来,继续行使将军之责。
一桥派的计划落了空,那么与鬼兵队之间虚伪的合作倒又变得长远起来。
下一步,
目标就是那位尚且年轻的将军德川茂茂。
“这个代表天道众,这个代表……唔……”阿伏兔摆弄着屋内的桌上的水果,陷入了沉思。
他们告别鬼兵队后又回到了吉原。
月咏也早就回来,想着来请罪,当时被神威摆摆手打发走了。
日轮和月咏对两只夜兔是又感激又后怕,只能日日美食清酒不断,好吃好喝地供着。
神威这个年轻气盛的任性团长最喜欢把活丢给阿伏兔干,而且小鬼不喜欢喝酒,更别说独饮,只道是来了吉原就要去喝花的,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阿伏兔远程处理了一波宇宙中春雨的杂事,又继续梳理从鬼兵队那最新得到的消息,这多方角力之中,最好懂的反而是一桥派的官员,只是想争权而已。
高杉晋助妄图推翻这个腐朽的政府,现如今不过是伪装成一桥派的助力。
德川定定既然是害死他老师的直接仇人,那他潜入监狱将其杀死也无可厚非。
不过阿伏兔也没忘了武市说过的话,鬼兵队更想借德川之手,钓出背后的真凶。
不论后面还有谁,至少据佐佐木所说,天照院奈落的首领,也是逼杀吉田松阳的一份子,那天晚上胧虽然被坂田银时击倒,但见回组手下去打扫战场时,却发现他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不死鸟,当真有有许多蹊跷之处。
还有……
天道众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对德川定定如此维护,培养傀儡需要一番心血但并不是不可代替。
为何在德川定定深陷牢狱时也在费心解救,后续又强留德川茂茂。
天道众是不是也在企图用这个政府钓出一些反动角色?
“哎……”阿伏兔深深叹了口气,又喝了一盅。
酒是个好东西,小酌一点反而能让思维更活跃。
仰面躺在床铺上,天花板上富丽堂皇的花纹让他头晕目眩。
要说其中心思最简单的,可是他们什么都不图的夜兔啊。
谁让团长被鬼迷了心窍呢。
…………
“阿伏兔!”
神威推门进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暗沉,火烧云褪成淡紫色的薄纱,轻笼着初升的玉盘。
吉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个时分的吉原华灯渐明,才像是真正开始活起来。
阿伏兔有点微醺,清酒度数不高,但把它当汽水喝也难免有点上头,他听见神威捣鼓出来的动静,也没起身,只稍稍撩了下眼皮。
“团长今天翻了哪位太夫的牌子啊。”
“那自然是花魁的咯。”神威拿起桌上的酒盏嗅了嗅,不是很呛鼻,伸出舌尖轻轻点了一下。
辛辣中还带着丝甜味。
花魁?日轮啊?
阿伏兔打了个激灵,感觉一股凉风从左耳灌到右耳,“凤仙老板的女人……嗯……”他表情皱巴巴的。
好像不太妥当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当。
“凤仙老板的女人我可不敢染指。”神威跳上床,盘腿坐在阿伏兔的身侧,饶有兴致地俯身看着这张飘起酡红的脸。
阿伏兔很少表现出这种醉态,那件被神威弄脏的披风已经洗好正在晾晒,况且今天阿伏兔没有出门,因此只穿了一件制服。
“难道日轮之后又有新花魁了?”阿伏兔懒洋洋地问。
因酒气蒸腾引起燥热,他锁骨处的领口被解了几个扣子,只露出一点蜜色的胸膛。
“不是哦,日轮小姐还年轻,没那么快退休。”神威用右手支着下巴,顺势半躺着,左手捏着自己垂在的橘色麻花辫尾,在阿伏兔半露的脖颈处轻轻扫着。
他语气淡淡的,“不过听她说,倾城铃兰怕是挺不过今晚了。”
阿伏兔睁开了眼,本来飘飘然的思绪突然变得有点沉重。
差点忘了,这场窃国之争的背后还有另一个故事。
“那真遗憾。”他拨开了神威作乱的手,翻了个身。
“怎么,我还听出了一丝惋惜的味道?”
神威盯着阿伏兔的后背,脸上竟是有点故作天真的残忍,他很不喜欢阿伏兔这种对他人心软的姿态。
神威偏要缠着继续追问:“德川定定要六转舞藏切腹,你为什么自作主张留了他一命?”
阿伏兔:“切,什么惋惜,理由不是当下就和将军大人说了嘛。”
神威脸上挂着笑:“这结局不是很好吗?他俩都为自己的愚蠢而付出了代价。”
上天甚至对倾城铃兰还是垂怜的,让她可以死在心心念念的满月之夜。
百千窗扉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