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这多年来,孙远虑的美人灯是佛舍利不成,不容别人说一句不是,哪怕正常的批判都会引来一群人的口诛笔伐,历朝历代的名灯多不胜数,哪盏灯没被人评头论足过,凭什么就你们的美人灯说不得,如今还杀害了评判你们美人灯的人,我看不是恶霸是恶鬼。”
面对这么一通指责,美人灯的拥护者自然也不甘低着头被骂,马上回击道,“说得好听是批评,明明是你们想用琉璃灯这等俗物代替美人灯,一般人家哪里用得起琉璃灯,高高在上指责我们的明明是你们。”
两方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让谁,都觉得是对方有错,指责谩骂,人声鼎沸。
江叶红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这些人是脑子不正常了吗?”
巫长宁见怪不怪地说道,“前两年就如此了,因为藏灯之风引发的民间争斗不计其数,尤其在元宵节前后,是闹最凶的时候。”
江叶红哭笑不得,“到底在争什么啊,一盏灯而已至于斗得你死我活吗。”
身后的戴向之战战兢兢地说道,“其实早上这些人已经打过一回了,遇上巡防营才散开,现又来了,元宵节前这些人几乎每日都像这般互相谩骂,严重的群殴。”
江叶红只觉荒诞可笑,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两方人已经彻底乱成一团,互相殴打,抓头发,抱在地上互相打滚,甚至有人在吐口水,江叶红马上冲过去,先把眼前打最凶的两人拉开,“六扇门楚非在此,尔等聚众当街斗殴,严重影响城中秩序,按律都当抓到牢中去,元宵节刚过,京兆府的牢房空着呢,够你们住的。”
江叶红此言换做平时早把人吓得跑没影了,但是此刻这些人打架打红了眼,哪里管得上别的,先打过瘾了再说,江叶红刚拉开这一对旁边一对又打在了一起。
巫长宁看了眼香料铺里的伙计,一共五人,还不少,把他们都招呼过来,“跟着我一起喊!”
伙计们点点头,巫长宁大喊一声,“再不停下来,凡是抓进京兆府的一律充军!”
“再不停下来,凡是抓进京兆府的一律充军!”人多声量大,这么一喊,不少人都听到了,参与斗殴的读书人多,充军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这不,一个个纷纷停了下来。
很快巡防营的人及时赶到,也不管是谁先动手的了一律抓起来,最后估计都得送进京兆府的牢房。
江叶红给弄得头昏脑涨,“都是素不相识的人,为了一盏灯打得头破血流,不觉得可笑吗?”
巫长宁,“都是给这股藏灯之风闹得,很多人分不清到底是跟风还是真的喜欢灯,自从美人灯问世以来就成了不可侵犯的崇高信仰,陷进去的人着魔了一样追捧美人灯,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某些东西一旦过盛就会有反对的声音,就会有人反抗,美人灯就像竖起的一幢高楼,很多人被罩在这股阴影之下自然会不满,但是没有哪一座楼可以永远屹立不倒。”
江叶红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股藏灯之风确实过盛了,“人的喜好各有不同,喜欢美人灯的可以继续喜欢,但是又为何要抨击别人喜欢琉璃灯,难道喜欢美人灯就高人一等,喜欢琉璃灯就是俗不可耐?所谓风尚就一定要所有人都喜欢,不允许有反对之声?”
巫长宁眨眨眼,漂亮的眸子如琉璃一般,“可这个世界很难做到真正的求同存异,只要有不一样的声音就一定会有争端。今日他们推崇美人灯,但是等美人灯这股风潮过去了,再出来另一盏灯,他们一样会去吹捧,然后再回来踩美人灯一脚。”
江叶红是搞不懂了,“算了,算了,我这种人一辈子也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张远声的家应该就在前面吧。”
琳琅市在京城的最西边,这里是城中最大的贸易交易场,外邦的商人聚集在此处售卖货物,随处可见异域打扮的男女,江叶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巫长宁垂下眼睫,淡淡地说道,“波斯美人,确实美。”
“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我不是在看波斯美人儿……”江叶红火急火燎的解释,一着急控制不住得结巴起来。
巫长宁脸上的笑容很温柔,他越是温柔才越不对劲儿,“误会?误会什么?我也觉得方才经过的波斯美人儿漂亮。”
江叶红急得要跺脚了, “不是不是,真不是……波斯美人再美我也…”
巫长宁转头看向奇珍阁,“就是这儿了,张远声的古玩铺能开在琳琅市可见是个有钱人。”
“阿宁我……”不等江叶红说完,巫长宁已经进了奇珍阁。
伙计正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拨着算盘,一见有人来忙出来迎接,“两位客官看看,我们奇珍阁什么珍奇异宝都有。”
巫长宁,“我们是来找掌柜的,他在不在?”
伙计一看江叶红的衣裳就知道是官府的人,心虚地一笑,“不巧,掌柜的他刚出去。两位找我们掌柜的所为何事?”
江叶红拿起一把西域的刀子,刀鞘上镶嵌着红宝石,甚是精美,“刀是把好刀,就是刀鞘上的装饰不见得是真品吧?”
伙计咽了下口水,“官爷,我们奇珍阁小本买卖,卖得都是普通货品,自然,自然……”
江叶红将刀推回刀鞘里,扫了一眼摆在大厅里的奇珍异宝,眉头蹙深了,这些东西很多一看就是假货,怪不得伙计一见到官府的人就开始心虚,其实琳琅市的假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不过官府都不管,江叶红一个小捕头心有余而力不足,“掌柜的什么时候回来?”
伙计紧张得额头冒汗,“很快就回来了,掌柜的他去买茶了。”
江叶红,“去哪儿买茶了?”
伙计指了指西边,“波斯人开得红茶铺,掌柜的非常喜欢他们店里的红花茶,一般都在他们家买。”
江叶红看了伙计一眼,出门去找张远声,迎面碰上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男子,男人一见江叶红捕快的衣裳,抓紧了手里的茶包,江叶红打量了下男人,“张远声。”
张远声笑皮不笑肉,“楚捕头……”
江叶红笑而不语,又打量了张远声两眼,“你不用紧张,我这次来不是为你店里的这些东西。”经过钱万豪的事江叶红对这类商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他们怕见到楚非必然是被楚非抓到了把柄,正所谓做贼心虚,只要他们心虚,一定心中有鬼。
张远声笑比哭还难看,“楚捕头,我真得再也没有卖假货……”
江叶红拿起刚才西域短刀,“所以就卖半真半假货,刀是真刀,就是刀鞘……七成真三成假,真得比以前多了是吧。”
张远声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楚捕头,在琳琅市又不只是我一个……”
江叶红将刀丢回去,冷哼一声,“人人都造假,你不造假显得多不合群,我理解,但就是因为你们都造假,琳琅市虽然商铺林立,但是大家生意都不好。行了,今天我也不是为了这事来找你的,年前聚贤阁举行过一次游湖诗会,你和戴向之,陶南他们是不是写文抨击过孙远虑和美人灯。”
张远声马上变了脸色,“楚捕头,我听说已经死了五个人,真是因为我们都抨击过美人灯?”
江叶红抱着手臂看向还在乱转的巫长宁,小美人生气了哄不好啊,“目前也只是猜测,但是死者之间的联系只有这个。”
张远声懊恼地放下茶包,苦着一张脸,“当时诗会进行正酣,酒过三巡大家都醉了,陶南说起美人灯的事,引来我们几人的共鸣,也就当众表达了几句不满,引来不少人的围攻,我们几人只得到雅间去喝酒,陶南对那些人的围攻甚是不满,挥毫洋洋洒洒写下一篇长文,就在这时,岳东郎进来了。”
一听岳东郎三个字连巫长宁都不由一怔,江叶红马上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也就是说当时有八个人,因为岳东郎是中途加入的,所以连聚贤阁的掌柜都不知道。”
张远声,“是,岳东郎是中途加入的,也是因为岳东郎的到来我们从美人灯一直聊到了我朝制灯泰斗易如宏,我们又聊到了易如宏的两个徒弟,但是岳东郎说易如宏有三个徒弟,那不知名的第三个徒弟是被逐出师门的。”
巫长宁转过身,“易如宏只有两个徒弟,宫灯大师胡央,而另一个就是孙远虑,因为孙远虑只在易如宏门下学了三年,很多人不知道,但是孙远虑成名之前都是以易如宏弟子自称,至于你说的被逐出师门的第三个徒弟,他是谁?”
张远声摇摇头,“当时我们也追问来着,但是岳东郎刚要开口,突然有人来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个穿红衣戴帷帽的女人。岳东郎见到她脸色都变了,酒也不喝了,拉着人就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