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叶红单手托脸，半歪着头，扶着茶杯的手握紧又松开，嫉恶如仇的眼睛不耐烦地眯起来，“又是个神棍。”

巫长宁双手捧着茶杯，听完若有所思，“后来呢？”

伍诚回忆起这些事忍不住瑟瑟发抖，唇色白了几分，“我，我当时吓坏了，完全不敢出声，大过年好像见着了鬼一样，赶忙回到自己的屋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第二日留了一封信说家中老母病重急着赶回去探病，就这样我逃离了永财巷，大概是过了半年的时间杨掌柜为我送来了一笔钱，说是我的工钱。”

伍诚回忆起这些往事有害怕也有懊恼，“我不该不辞而别的，杨掌柜还念着我家中不富裕，将我未领的银子托人带给我，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事我办得不地道，甭管永财巷有什么秘密，杨掌柜都于我有恩，于是这才下定决心带来一些礼物打算向他致谢，不成想……”

杨振一家离奇死亡，还早早下葬了，明显是刻意隐瞒杨振一家的死亡真相，巫长宁，“所以你此番前来并未见到杨振一家？”

伍诚，“嗯，我来得时候杨掌柜一家已经……我不敢多问，只要多问就会有很多人盯着我，我害怕……”

巫长宁笑笑，“伍诚，你最近几日先呆在衙门里，没有我们的允许不可外出。”

伍诚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即又后怕地问道，“官爷，永财巷是不是有大问题？”

江叶红没有立刻回他，“让你暂住在衙门里就你暂住在衙门里，别问这么多，这也是为你好。”

伍诚点点头，“是是是，官爷说得对。”

江叶红和巫长宁将人带回衙门，在衙门后院安排了个住处给伍诚暂住，衙门的后院平日里也清净，伍诚难得找到这么个安静的地方，也好方便他读书。

安排好伍诚，江叶红和巫长宁简单吃了些饭准备今晚会一会吏部侍郎崔丹。刚过完年，很多人难得清闲，不是喝喝茶就是拉几个朋友吃喝玩乐，不过夜里冷所以花楼的暖阁格外受人喜欢，小酒喝着，还有年轻貌美的姑娘们作陪，唱歌跳舞，好生惬意。

崔丹酒过三巡喝得满面通红，小曲儿听着让他昏昏欲睡。户部侍郎张自准在和唱曲儿的姑娘跳舞，别说跳得还挺好，同行的几名官员拍手叫好。

崔丹昏昏欲睡，飘乎乎地说道，“张大人年轻时也是风流人物一个，奈何为官后人变得拘谨了许多，唯有在醉红楼才能找回几分当年的潇洒。”

崔丹的随从叫王秀川，是个干瘦如柴的男子，跟随崔丹也有十来年了，此人说话像唱歌，细语绵绵挺是招人喜欢，王秀川给崔丹取来木屐，“大人，暖阁里的炉子烧得过热了，您都出汗了，要不到外面透透气？”

崔丹醉醺醺地扶着王秀川的肩膀站起来，拽松了襟口，“确实烧得过热了，我都快睡着了，走，出去透透气，几位大人慢慢喝，我待会儿再回来和几位不醉不休。”

崔丹在王秀川的搀扶下出了暖阁，人瞬间清醒不少，“秀川啊，什么时辰了？”

王秀川弓着身子扶着崔丹到曲廊上站站，“回大人的话，华灯初上，戌时一刻，热闹的时候才刚开始。”

崔丹正了正衣冠，“热闹的时候才开始我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哎呦，终究是不抵从前，酒量差了很多。”

王秀川，“大人哪里的话，只不过近来公务繁忙，大人操劳过度，好生修养几日就好了。”

崔丹拍拍栏杆，眼中几分不悦，“陈宗清一死，矛头全对准我了，又不是我杀了他，近来一个个逮着我不放了，这个陈宗清死也不让我安生，实在可恶。”

王秀川压低嗓子小声说道，“裕王那边的人近来频繁咬着大人不放，依小的拙见，总感觉他们打算把陈宗清的死算到您头上。”

崔丹气得胡子撅起，“我是看陈宗清不顺眼，可也不到买凶杀朝廷命官的地步，屎盆子还想扣我头上，他们分明是公报私仇！”

王秀川附和道，“可不是，自从裕王监国后您和郭老的日子没一天安生的，如今还想把陈宗清的死算到您头上，大人，我们是不是该请郭老到陛下跟前说一说。”

崔丹抬手制止道，“不可，虽然他们把矛头对准了我，但都是些小打小闹，我若惊动老师去陛下耳边低语，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事不可，老师年纪也大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惊动他了。”

王秀川，“大人莫怪，小的多嘴了，只是见不得大人整日被这些人纠缠着。”

崔丹愤懑地长叹一声，“官场上就是如此，不过陈宗清到底怎么死的，头都不见了，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子暗杀朝廷命官，真不把律法放在眼里了。”

王秀川小声说道，“可不是，刑部尚书都敢杀真是胆大包天，大人，咱们也得加强府中的守卫。”

崔丹冷哼，“还想杀我不成，真是的，行了，少自己吓自己。”

“六扇门办案！”楼底下传来一阵嘈杂，江叶红带着一众捕快涌入醉红楼，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惊动了不少人，江叶红没想到醉红楼竟然有这么多朝廷要员，一时间不由头疼。

王秀川从楼上冲下来，“原来是楚捕头，这么大阵仗是在追捕什么凶犯？”

江叶红不认识他，但是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人，嬉皮笑脸，干瘦的一张脸五官几乎拧在一起，过于奸佞相，“你是？”

王秀川马上笑嘻嘻地自报家门，“小的王秀川，是吏部侍郎崔大人的家仆，今日陪崔大人在此饮酒赋诗。”

王秀川的话让江叶红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江叶红挑了挑眉毛，“那可能要打扰崔大人的雅趣了，还请您回去转告崔大人，六扇门奉命调查刑部尚书陈宗清陈大人遇害一案，发现可疑凶犯进入了醉红楼，这才追了过来。”

王秀川笑皮不笑肉，“杀害陈大人的凶犯潜入了醉红楼，这…这等穷凶极恶之徒随时会干出伤人之事，那我们岂不是都有危险。”

王秀川一言，惹来不少人的恐慌，江叶红烈焰伞狠狠砸在桌案上，“都不要乱动，六扇门在此，外面还有巡防营，不管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我们都不会让这里的人受到半分伤害，不要慌乱。”

“秀川！”崔丹从楼上缓步走下，崔丹不亏是世家出身，谈吐风雅，不过身上也有世家子弟那股傲劲儿，喜欢居高临下的看人，“六扇门是为抓获凶犯而来的，我等自当配合，秀川退下，不要阻挠六扇门办案。”

王秀川灰溜溜站到崔丹身后，江叶红行礼，“见过崔大人，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大人见谅。”

崔丹看着有几分酒后的微醺，但是举止彬彬有礼，“楚捕头客气了，刑部尚书陈大人遇害一案震惊朝野，如果能早些破案也好让大家都安心，楚捕头请吧。”

江叶红，“多谢崔大人理解，你们几个去楼上搜。”

捕快往楼上去，江叶红看向崔丹，“听闻崔大人是醉红楼的常客，是这样的，因为办案需要，我听说崔大人和陈大人有些过节，崔大人还在醉红楼扬言要买凶杀了陈大人，不知可有这事？”

“一派胡言，崔大人贵为吏部侍郎岂会买凶杀害同僚！”王秀川怒喝道。

江叶红笑笑，“崔大人不要生气，属下也是为破案所迫，一切和此案相关的都需问清楚，查清楚，敢问崔大人可有此事？”

崔丹面上可见不悦，“那日我喝多了，说了什么记不清了，我这人容易酒后胡言，但是说过什么酒醒后确实不记得了，谁知那日酒后胡言给有心人听了去，造成了我和陈大人之间的误会。”

崔丹的话半真半假，江叶红觉得不可信，顺势问道，“不知崔大人当时身边可有人作陪，可否愿意出面证明崔大人当时是酒后胡言？”

崔丹面上的不悦之色难以掩饰，看上去要发火了，不过还是忍住了，“秀川整日与我形影不离，你去跟楚捕头说说我当时可否说过买凶杀人的胡话？”

王秀川笑笑，有些勉强，“当时人多眼杂，有人唱歌有人跳舞，虽然我和大人离得近，但确实没怎么听清，还望楚捕头见谅。”

王秀川说了等于没说，显然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这件事眼看就要含糊过去了。

“你们没听清，我听清了！”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身着粗糙的布衣，和这些锦衣华服的贵公子相比显得寒碜不少。

崔丹抿深了唇，不屑地抬眼瞟了男人一眼，“都说新任大理寺少卿酒色不沾，刚直得像一块宁折不弯的铁板，怎么也到醉红楼来了？”

柯尚誉是去年的新提拔上来的寒门子弟，和崔丹这些世家子弟不对付，可谓是针尖对麦芒，柯尚誉个头不高，相貌周正，“听崔大人这话说得，好像醉红楼只许崔大人来，不许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