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叶红急匆匆去迎接裕王,脚才踏出门槛李宸已经行至卧房前,李宸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锦袍,多了几分威严,江叶红行礼,“见过裕王殿下。”
“无需多礼,本王也只是路过,听闻你在查案就过来看看,没有打扰你办案吧?”
江叶红恭敬地回答道,“属下也刚到尚书府,不过目前案子还在调查中。”
李宸叹了口气,他看上去有些忧愁,“父皇已经下令让京兆府七日之内破案,有线索了吗?”
跟李宸说话,江叶红总要认真想想才能脱口,“回殿下,有些线索,但是跟案子是否有直接关系,还需查证。”
李宸一只手负在身后,往屋内看了一眼,“陈大人国之栋梁,为国为民,呕心沥血,不该是这种下场,一定要给陈大人和老百姓一个交代。”
江叶红不擅长和这些王公贵族打交道,心里一直忐忑着,“属下一定查明真相还陈大人以公道。”
李宸点点头,“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本王会全力支持你查案。”
江叶红行礼,“属下谢过裕王殿下。”江叶红有些紧张,但是他想了想还是问道,“殿下,有些事属下想同殿下确认一下。”
李宸,“你问。”
江叶红轻轻吸了一口气,“敢问殿下陈大人可有得罪人?”
李宸顿了片刻,房檐垂下的阴影落在他的眼里,让他深不可测的眸子变得晦暗了些,虽未有言语但是江叶红却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江叶红额头冒汗,“还望殿下恕罪,属下……”
李宸还是那副过于平静的样子,转过身长叹一声,“你要问的问题着实让本王有些为难。”
江叶红忙赔罪,“还望殿下恕罪。”
李宸笑笑,“你何罪之有,这是调查凶案必须要做的事,是你分内的事,本王之所以会说为难,是因为能想到的人很多。”
陈宗清政治贪腐得罪的人怕是十个手指头都不够数,江叶红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李宸接着说道,“我想你也听说过一些,陈大人是个廉洁公正的好官,越是刚正不阿的人越是被世俗所不容,从推行新政到惩治贪腐,满朝文武,得罪的太多了。到底有没有人心存怨恨,暗中下毒手,本王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江叶红,“是属下唐突了。”
李宸摇摇头,“不过一个月前吏部侍郎崔丹上奏参了陈宗清一本,但是被陛下驳斥了回去,崔丹为此闷闷不乐去花楼寻欢作乐,曾扬言要买凶杀了陈宗清,这事恰好也给陈宗清知道了,陈大人也不客气的回参了崔丹,两人闹得极为不愉快,有次下朝险些大打出手。”
朝堂上唇枪舌剑家常便饭,打起来的事不是没有,但是崔丹吏部侍郎敢如此叫嚣刑部尚书,未免太有恃无恐了,江叶红不敢想。
李宸,“不用觉得奇怪,吏部掌管官员的任命和升迁,在六部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当然我说这些也只是基于曾经发生过的事,崔丹确实在醉酒后说过买凶杀人的话,才有此猜测,如果能给你做一些参考就行了。”
江叶红行礼,“属下会查明的,多谢殿下告知。”
李宸,“既然如此你就多费些心,本王先回去了。”李宸走得时候瞥了巫长宁一眼,看着有几分好奇。
江叶红,“属下恭送裕王殿下。”
李宸走远了江叶红才抬起头,赶忙拍拍胸口,“冷不丁得突然出现,真得吓死人。”
巫长宁望着李宸远去的背景愣了片刻,忧心地垂下眼帘,“裕王不是无缘无故跟你说这些的,他提到了吏部侍郎崔丹。”
江叶红挑了挑眉毛,“崔丹怎么了?”
江叶红是对朝堂上的官员没有一点儿了解,巫长宁叹气,“现在的吏部尚书郭锦程两朝帝师,在朝中德高望重,也是他一手扶植当今陛下登基,陛下对他很是器重,但是郭锦程也是世家出身,虽然主张寒门和世家皆有平等入仕的权利,但是更偏向世家,对裕王大力重用寒门子弟一事颇有微词,不过郭锦程今年已经年近七十,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崔丹恰好是他的得意门生。”
江叶红好像终于明白了,“崔丹是郭锦程的得意门生,又是吏部侍郎,而尚书一职一般都是从侍郎提拔上去的,所以郭锦程有意让崔丹接任吏部尚书一职?”
巫长宁点点头,“是,朝中早有传闻,但是裕王显然不愿意,吏部掌管朝中官员任命升迁,责任重大,裕王显然不愿意世家出身的崔丹接任吏部尚书。”
江叶红后知后觉,脊背一阵寒凉,朝中这些弯弯道道真是一环接一环,稍有不慎,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了。江叶红倒吸一口凉气,“裕王故意透露崔丹曾扬言要买凶杀陈宗清一事,是想借机除掉崔丹?”
巫长宁也猜不透裕王到底在盘算什么,“我想应该是。”
江叶红,“那我到底该怎么办?裕王可是未来的储君,而崔丹吏部侍郎,帝师的得意门生,还是瑶湖崔氏,两边我都得罪不起。”
巫长宁也觉得为难,但是裕王把话放出来了他们不查也不行,“崔丹是个有能力的官员,但是生性风流,十分好色,凡是得空了必然会去花楼了寻欢作乐,我们找个机会接着搜查的名义堵他一回。”
江叶红笑了,“这能成吗?”
巫长宁,“刑部尚书遇害,京兆府奉命缉拿凶犯,借着这个由头去花楼里搜查,恰巧遇上了崔丹,你觉得如何?”
江叶红心里还是没底,“就按你说的做,但是我们什么时候去?”
巫长宁笑道,“自然是晚上。”巫长宁回屋把夹着羊皮纸的书籍取出来,“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得先查一查这张羊皮纸的来历,对了,天王那夜袭击我们掉落的琵琶给我拼好了,咱们先去乐器坊问问。”
江叶红仰天哀嚎,“忙不完的案子啊!”
京城最大的乐器坊,掌柜的是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说话有几分造作,听得江叶红浑身起鸡皮疙瘩,掌柜的摸着天王掉落的琵琶啧声连连,“这等手艺已经失传了,没想到还能看到。”
掌柜的抱着这把破碎的琵琶已经看一盏茶的时间了,俨然一副鉴赏宝贝的样子,江叶红等得有几分不耐烦,“掌柜的,这把琵琶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掌柜的看江叶红的眼神像在骂他不识货,“做琵琶所有之木材是上好的草花梨木,我朝自开国后草花梨木的种植并不多,而且因为水土问题木质不够紧实,就这把琵琶所用的草花梨木应该是百年老树,我朝已历经一百二十年了,并没有百年的草花梨木,结合琵琶的打磨手艺这把琵琶应该是前朝之物。”
江叶红张张嘴又合上,淡淡“哦”了一声,“前朝的琵琶?”
掌柜的还是在像看不识货的粗野匹夫,“琵琶弦是由三种韧性极好的蚕丝混合拧制而成,韧性十足,刚且柔,若是细心养护一般三年之内琵琶弦是不会断的,这种混合拧制琵琶弦的手艺也是前朝所有,我朝虽然也有,但是就选材上远不及前朝。毫无疑问这把琵琶,是前朝之物,琵琶身上还有淡淡的梅花香。”
江叶红凑过来嗅了嗅确实有股不易察觉的清香,“这又能说明什么?”
掌柜的鄙夷地瞥了江叶红一眼,“熏木之法听说过没有?”
江叶红头摇得像拨浪鼓,“没听过。”
掌柜的也摇摇头,“熏木之法是前朝建造宫殿的一种手艺,会以梅香熏房梁之木,将香气彻底浸入木材中,再以涂料将香气封入木材之中,这样香气便能经久不散,这把琵琶的草花梨木也用过熏木之法,即便已经过去了百年,香气依旧不散。”
江叶红拍手,“前朝的木材,前朝的琵琶弦,前朝的熏木之法,都是前朝的。”
掌柜的对这把琵琶很感兴趣,“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把琵琶,虽然破碎了,但是有值得深挖的价值,开个价卖给我吧。”
掌柜的是个惜物之人,自然对这前朝的宝贝感兴趣,巫长宁柔柔地说道,“抱歉,这把琵琶是证物,牵扯着一桩命案,暂时还不能出售,掌柜的若是喜欢可等案子结束了再商议。”
一听牵扯到了命案,掌柜的赶紧将琵琶还给巫长宁,“那就算了。”虽然是这么说掌柜的眼神很是不舍,想了想咬牙道,“虽然有命案但是这确实是个宝贝,等案子了结了卖给我。”
巫长宁包起琵琶,“我考虑考虑。”
两人离开器乐坊,江叶红手背在后腰,“一把破琵琶竟然还是个宝贝了,若是它没碎岂不是无价之宝了?”
巫长宁,“前朝的器乐鼎盛,吟诵诗词很是风靡一度成为社会风尚,打造乐器的手艺也是历朝之最,最繁华的时候一度销往海外,不过我朝刚建国的时候,一些人怕重蹈前朝沉迷声乐的覆辙大肆打压,焚毁了很多乐谱和乐器,这些手艺也就失传了,也是很可惜。直到后来才又准备恢复,可惜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