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长宁眨眨眼笑道，“瞧把你吓得，不说了，我们回衙门吧。”

江叶红板起脸，拍拍胸口说道，“我哪里怕了，只是觉得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太过邪门。”

巫长宁，“邪魔歪道，不邪门也不会被叫邪魔歪道了。”

两人回到衙门，霍察又在忙活验尸，目前还没出过门，但是也没人愿意靠近，巫长宁是第一个敢在霍察验尸时候径直闯入的，见巫长宁来了，霍察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验尸，“伤口虽然狰狞可怖，不过经我判断并非大型野兽所致，像老虎狮子之类的野兽，牙齿尖而锋利，上齿和下齿张开，造成的创面非常大，而成欢脖子上的伤口边缘过于平整，伤口距离不大，据我判断，应该是被人咬伤的。”

巫长宁眸子灰暗了几分，“什么样的人能把这么一个壮汉活活咬死？”

霍察放下手里的工具小声说道，“常家枯井案，从井里挖出来的十五具枯骨，我有参与验尸，因为尸骨过多，大理寺人手不够就把我叫了过去，我在检查那些枯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就是那些人都是被咬死的，还都是咬脖子，有些尸骨的脖子是被咬断的，所以留下了咬痕，我和大理寺的仵作通过对骨头上的咬痕做比对，一致认为那是人的牙齿留下的，但是当时的大理寺卿觉得我们在危言耸听，就没采纳。”

巫长宁，“竟有此事。”

霍察脱掉手套喝了杯茶，“大理卿都不信，我们小小的仵作又能如何。还有这个常俊，他虽然是个凿井人，但是早年随商队下过南洋，回来倒是学了一身会看风水的本事。”

巫长宁眉头蹙起，“常俊下过南洋，应该知晓一些南洋邪术。”

赵臣从外面回来，一嗓子整个衙门听得一清二楚，“楚头儿，阿若，我找到了！”

巫长宁赶紧出门，赵臣带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回来，此人大圆脸盘子，肚子尤为凸出，一身匪气，赵臣很激动，“这是武发，现在是个屠夫，不过多年以前他在监察司当过狱司。”

武发抱拳，“见过楚捕头。”别看长得挺凶狠，说话挺是温柔。

江叶红招呼他进屋说话，“武发，你在监察司做过狱司，可认识成欢？”

武发点了下头，“认识，我和他经常一起当值，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也是一起喝过酒的兄弟。”

江叶红，“湘王案发生的时候你和成欢可否还在监察司？”

武发有些感慨，沉重地长叹一声，“在，当时我和成欢是监察司里最年轻的狱司，两人年纪相仿说话也算投机，可是监察司这种捧高踩低的地方，我们两个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只能去做狱司，可是当狱司也要被那些资历老的整日呼来喝去，我们都很失望，准备一起离开监察司，玄天十一年，湘王入狱，监察司里里外外忙得焦头烂额，我们当时只好作罢。大概是中元节前的一天…”

那晚刚好是武发和成欢当值，还有一刻就到子时了，武发开始打哈欠，“成欢你先看着点儿，我趴会儿，实在撑不住了。”

成欢灌了一口烈酒，呛得脸通红，“你先睡会儿，等睡醒了再来替换我。”成欢提着灯去牢房巡视，监察司的牢头见不得人闲着，但凡闲一会儿他就要和尚念经一样叨念人，成欢先从普通的牢房走了一圈，这里很多人都是读书人，至于他们为什么被抓进来，还不是因为拿起笔杆子抨击监察司徇私枉法。

成欢提着灯笼绕了一圈继续往北走，监察司的牢房分普通牢房和炼狱司，连接两处的这道门叫往生门，入了往生门就是炼狱司，这里是连金刚罗汉来了都要掉层皮的活人地狱，到处充斥着死亡和血的味道。

湘王案抓进来一群人，有些还是朝中显贵，章德太后是想借着湘王案铲除一批朝中异己，不管你多大的官儿，到了监察司的昭狱，都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湘王倒也让监察司见识了一回什么叫硬骨头，酷刑挨个尝了一遍硬是不肯招。

成欢提着灯笼继续往里走，越走越感觉背后发凉，炼狱司里的冤魂太多了，所以夜里当值的狱司都说里面阴气重，没人愿意来巡视。成欢走得快，没有风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成欢自从来了监察司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在监察司，监察司的荣辱他也是需要共担的。

成欢莫名觉得心里慌，觉得背后像有一双眼睛盯着，灯笼里烛火险些被熄灭，成欢看了一眼灯笼忙转身，幽深的过道，两侧的铁牢冰冷而阴森，生了锈的地方夜里看竟然有些像血。

成欢深吸一口气，想着不要自己吓自己，继续往前走，第六号牢房里关着的就是湘王，成欢走到湘王牢门前远远撇了一眼，湘王浑身是血，虽然抹了金疮药但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道能撑几天，湘王真是硬骨头就是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成欢想着他可能有天大的冤屈在身才能撑这么久。

突然背后一冷，像是什么东西飘了过去，成欢猛地回头还是没看见什么，他还是赶紧走吧，额头痒痒的，成欢没有多想抬手摸了摸，像是毛发之类的触感，但是他戴着帽子不可能是自己的，成欢浑身战栗，像是被千针低着天灵盖，成欢突然意识到头顶或许有个东西，但是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不敢想，短短一瞬他想到了无数可能，还是本能地抬头。

一双溜圆的眼睛正盯着他，脸上的笑容诡异而扭曲，嘴裂开笑，感觉下一刻就要把他吞下去，更可怕的是这只是一颗头颅，没有身子，只有长长的头发飘着，垂下的发梢刚好触到成欢的额头。

成欢吓得想尖叫，可是舌头在极度恐惧之下像是打了结，他大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半悬着的头颅嘴角又裂开了一些，马上要张开血盆大口一般，成欢吓疯了，甩起灯笼砸过去，把腿就跑，身后传来一阵不似活人的凄厉叫声，成欢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甩出去的灯笼竟然引燃了头颅的头发，迅速烧了起来，头颅疯了一样怒瞪着眼睛追赶成欢。

成欢大喊，“救命！救命！有鬼！”

听到喊声的武发马上拔刀跑过去，见到了他这辈子最惊悚的一幕，成欢被一颗燃着火的人头追赶，武发握刀的手开始发抖。

成欢早已被吓破胆，怒吼道，“跑！”

武发手里的刀都掉了，自然是拔腿就跑，但是他马上回忆起小时候听下南洋的爷爷说过，南洋有一种邪术，可使人的头和身子分离，武发捡起掉落的刀对着飞过来的头颅狠狠一刀砍过去。

武发很确信正中眉心，但是没完全砍中，头颅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再次飞起来，武发当时也是虎胆一身，头脑一热就冲动了。对上头颅毒怨的眼神，他马上惊出一身冷汗，什么也不管了先跑要紧，二人前后冲出牢房。待他们叫人回来的时候，牢房里什么也没有，武发清楚记得除了地上几滴发黑的血迹，什么也没有，仿佛一场梦，还被同僚耻笑了一番，说他们二人鬼故事听多了。

听完武发的回忆江叶红不自觉抬头看了看，“你亲眼所见？”

武发使劲地点头，“我发誓，确实是亲眼所见。没多久因为刑部尚书在家中自缢身亡，监察司长司杜济源被查入狱，朝中开始了铲除异己的清算，大批官员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监察司也因此被解散。可是那晚的事我和成欢怎么也放不下，于是伙同几个监察司的弟兄开始重新调查湘王一案。”

巫长宁倒了一杯茶递给武发，武发接过茶冷静了一些，接着说道，“我们先查了悦灵太妃待过的尼姑庵，据尼姑庵的主持回忆，悦灵太妃在尼姑庵的时候常有人失踪，还有人半夜看到一颗头飞来飞去，尼姑庵好歹也是佛门圣地，何等妖魔敢造次，后来我们几个根据主持的描述发现失踪的尼姑都是做粗活的，有些人上山砍柴，有些人是去河边洗衣服，于是我们沿着这些地方找到了一个共同点。”

武发捧着茶杯的手开始颤抖，面色也越来越白，“后来我们找到了距离尼姑庵不远的一处竹林，看到黄鼠狼在扒什么东西，我是第一个冲过去的，我……”

武发顿了一下，他害怕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武发深吸一口气，“我看到了半截衣袖，我们几人挖开脚下那一片地儿，发现了八具尸体，她们全是尼姑庵那段时间失踪的人，全是，全是……”

巫长宁幽幽垂下眼帘，“全是被咬断了脖子。”

武发只是附和地点了下头，喝了口茶人才略微平静一些，“当时我们震惊极了，我去问了对南洋邪术了解的人，练习飞降之术的术士，他们会头身分离，修炼此术期间需要大量吸食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