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靠司伯鹤一个人的力量果然还是有些棘手。
那大青蛙岿然不动,只兀自蹲在那不停扫射已经让人难以接近了,司伯鹤张开手掌一挥——
斗大的数根冰锥从天而降,就要戳到它头顶,预料到危机,青蛙眼睛瞬间变成了半红半棕的颜色,它猛吸一口,污水被收进体内,往左边一跳,坐稳后鼓动腹部的速度陡然加快,随着一声巨长的“呱——”叫,它又张大了嘴,但这次却不是喷毒了!
那枚冰锥自然是落到了沼泽里,司伯鹤操控的冰并非普通的冰,此刻更是雪天,然而它一落下就化成了一滩水,无声无息和原本的沼泽融为一体。
青蛙被激怒,它狂乱跳远,在大概距离两个人类二十米不到的地方开始发力,四面八方都有植物拔地而起,它嘴里不断产生一阵愈发强劲的气流,如同一道微旋的小飓风,即将把人往风暴中心扯过去!
司伯鹤当机立断,左手再次拉着身无缚鸡之物的某人,右手往地面一划,两人这才没被这股怪风吸过去。
大刀深深扎在泥里,好在地底居然有重物卡住它。
司伯鹤忽略脸上猎猎风刃刮来的痛意,对身旁那人说:“它怎么……吞……?”
“你说什么?”
这是从他脑海中直接传来的声音?!
他艰难扭头,戚楚弋果然没有说话的迹象。
刚刚有一股异能量的微弱波动,这也是精神系异能的一种效用?可他自己不会脑中传音啊!
司伯鹤用手臂挡住脸,面对着人,大声道:“我说!它!怎么!不直接!过来!把!我们!吞了!”
戚楚弋冷淡道:“你可以只做口型,我看得懂。”
司伯鹤有些委屈,但这次他立刻就学乖了,无声问:“你怎么不早说?”
“呵,没想到你这么……蠢。”
司伯鹤舌尖抵了抵牙:突然就好想咬人。
“现在怎么办?”而且,它为什么就在那吸这些废水脏东西,不蹦过来?!
戚楚弋:“你去它背上,用刀劈它的头。”
司伯鹤:“这时候你又爽快答应不一块儿上了?”
戚楚弋:“……我说过,我没想帮你。”
其实二人也快要看明白了,这青蛙就是记恨心强,把它的捕食者毒残了还不算,如今好不容易进化,难得能骑在爱吃它同族的人类头上作威作福,也不怪它笑得都眯眼了。
司伯鹤看了看这怪东西隐藏在大脑袋后面的背,又看了看它黑洞一样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嘴,无比正经地问:“我怎么才能在躲避这场风的前提下,绕道去它身后?”
戚楚弋缓慢偏开头,冷声道:“自己想。”
没太多时间了,再拖下去他们迟早要被动性地掉进蛙肚。
司伯鹤试探性松了一丝丝力道,整个人连带着戚楚弋都差点飞出去,他连忙握紧刀把。
只思考了三秒,他便咬牙狠心道:“既然如此——”他捏紧黑色长刀,刀光隐隐照出他倏然坚定的眼。
把东西朝上一抽,空中只余下他的最后一声:“还是一起进去吧!”
随着“呜呜”的风暴越演越烈,两人带一刀齐齐变成小点,在蛙嘴处没了踪迹。
大青蛙拍拍肚皮,鼓膜一动一动,满足地打了个嗝,蹦蹦跳跳过后,“啪”一下坐到巨蛇身上不再跑了。
巨蛇头尾两截身子只在空中扑腾了一下,就再没了生息。
是什么样的气味呢?
好像你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格子里面盘着,正在吃一只太阳底下死了三天的老鼠时,又出来一大波尸体,这波尸体和老鼠还要团吧团吧、搅和搅和,一起不容拒绝地涌进你嘴巴里。
“呕——”
“往那边吐,谢谢。”
“你怎么、没反应?呕——”
“你很没用。”
“你、呕、咳咳、咳!我、呕——”
“……”
“我不行了。”司伯鹤一脸萎靡不振生无可恋,他以前一定没体验过在走路时弯了腰捂着肚子的滋味,所以现在才这么不适,他恹恹地垂着头,想扶“墙”,但看清自己差点摸到什么乌漆嘛黑的粘腻之后,瞬间收回手,这手颤颤巍巍片刻,最后在半空掉了个头。
“你随意,但请看准了再吐。”戚楚弋的手依然拢在怀里,清透冷淡的目光比之冬天早晨的雾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伯鹤本来没指望这人被他强行带进来还能好好和他说话,他只是试探性地搭上戚楚弋肩膀,整个人都挂到他身上,尽管手下肌肉瞬间绷紧,但还是强忍住了没扒开他。
司伯鹤静默两秒,一脸风轻云淡,说:【他耳朵又红了。】他脚下不小心一个踉跄,下意识捏紧了手下人的肩,再次害得那人身子一僵。
080高冷地应了一声:【是的。】
司伯鹤接着陈述事实:【比上次摸他还红。】
080:【是的。】
司伯鹤:【他好像在紧张,是因为想出去吗?】
080:【不是。】
司伯鹤:【他为什么会害羞?】
080:【因为他喜欢你。】
司伯鹤停住脚步,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现在又莫名其妙引发了系统说胡话的时机,太不应该了!
只不过……他瞅了瞅那人露出的一双眼睛,冷飕飕的,见他行为奇异,还横了他一眼。
司伯鹤连忙甩甩头,心道:算了算了,不要被系统误导,这人看起来对他避之不及,说不定耳朵红是热的,或者太敏感了而已。
青蛙的腹腔内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和司伯鹤猜想的并无差错,它能从肚子里一刻不停地喷毒液,又能吸那么久强风,果然不一般。
这里类似于一个芥子空间,里面装满了大青蛙吞吃入腹的所有东西。
他们走在柔软的、猩红的、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一旦上面滴下未知液体,司伯鹤就将它凝成冰,粉碎在这片空间中,像美丽的红宝石雨。
一踩一个下陷,一踩又一个摩擦声。
前者可能是血肉,青蛙自己的肉、或者还没腐烂完的食物的肉;后者是植物残渣,不久前和他们混杂着一起进嘴的那些都还没溶解。
司伯鹤把长刀塞进戚楚弋手里,又被他像烫手山芋一样塞了回来,他看着长刀刀身不断浸染的黑污默然不语,过了会儿才道:“蛙背是上不去了。”
戚楚弋言简意骸:“那就找心脏。”
司伯鹤定了定神,把刀伸长,往上比划来比划去。
戚楚弋疑惑地盯着他。
司伯鹤干咳一声,这里的气流一进他喉管他就克制不住撕心裂肺。
尽管如此,他还是耐心解释道:“心脏不好找,我想剖开它的皮肤,把它砍成两半直接出去。”
戚楚弋把他胡乱舞动的手往下拉,淡淡道:“这东西可以用肺和皮肤呼吸,你只划开皮肤,以它的变异程度,不一定会死,反而会被激怒。”
它现在没什么消化二人的欲望,所以他们还能行动自如,如果被彻底激怒,那就不好说了。
司伯鹤呼吸一滞,体会着手上温暖的触感,有些愣神。
他轻声道:“它的内脏,我们走了这么久一个都没看到。”
戚楚弋摇摇头,朝着某个方向一指:“杀死猎物最快的方式——要么捅破它的头,要么挑破它的心脏。”
他掷地有声:“那里,就是心脏。”
司伯鹤:心脏不应该砰砰砰跳吗?可他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
不,也不是,他听得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戚楚弋指的方位是一片白红,散发着微光,却没有特别的形状,那里和他们脚底下的东西严丝合缝地融为了一体,司伯鹤直直地盯着他,他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看出来那里有东西的?
但依着这人的性子,不可能和他开玩笑。
司伯鹤撩了撩眼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继续扒着人家,催促他带着自己去那边。
“你放开,自己走。”
“不放,我没力气了。”
“没力气就喂青蛙,反正出去了全是丧尸你也是死。”
司伯鹤有点犯懒,因此他不服气地哼哼:“出去就有力气了!”
戚楚弋:“……”智障。
半推半就,两人还是走了过去,司伯鹤也没真让自己全部重量都挂人身上,他走路可快。到了目的地,两人都不着痕迹地皱了眉。
白骨,全是白骨,有头骨、手骨、胸骨、髋骨、腿骨,横七竖八混杂在一处堆成了白骨尸山!
青蛙的心脏就藏在这些骨架子身后,只露出一点自身的颜色,血管暗紫,仿佛被掐得停了流向,那块红肉终于从这压抑的空间里传出微弱但有力的声音——
“咚、咚、咚……”
原来那片白红就是被埋葬了的蛙心。
司伯鹤喃喃道:“它这是吞吃了多少个人。”
戚楚弋冷声道:“大概上百吧。”
司伯鹤:“难怪宁遇说这里方圆千米都没有活物,那条蛇……”
戚楚弋瞥他一眼,打断道:“那条蛇也好不到哪去!别磨蹭,杀了它!”
司伯鹤沉沉地看着这些尸骨,越看,心中越是聚了一股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些白骨之上炸开一大片紫色电光,若是认真看来,这光芒比起太阳也不遑多让!
“轰隆”一声闷响,它们从雪白瞬息变为焦灰,上面还有些电流在“噼啪”作响。
现在这里露出了大片大片跃动的鲜红,还不等司伯鹤提刀上前,他的身体突然晃了两晃,像是风浪中颠簸的小船,被扶稳之后,他环顾一圈,是这块暗红的空间在地动山摇。
“快去挑破心脏!”
司伯鹤看着戚楚弋那张连这种命令口吻都显得异常冷淡克制的脸,心跳有些变快。
他模模糊糊想到:要是这个人穿得方便行动一点,要是这个人也有武器能出手,此刻会不会早就冲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