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五年,沐冬再次陪伴着另一个人登上了观海楼。
阿梢眼绑白纱,坐在观海楼上,沐冬则站在他不远处,望着远方的东海。幼时他在这观海楼上就像一个盲人,什么都看不清,需要靠姐姐给自己讲解周围的事物,直到他拿到落雨鞭后,他才看清了天上的云和星,海里的岛。
可是身旁这个少年第一次登上观海楼就能看见那些,他和自己的姐姐一样都是天才。
冬日里,气温骤降,观海楼上更是四面八方的狂风呼啸,寒意刺骨。然而,阿梢和沐冬却并未感到寒冷,因为沐冬以灵力撑开了一道防护罩,将寒风隔绝在外。灵力罩内温度适宜,仿佛与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阿梢坐在观海楼的中央,闭着双眼,却仿佛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突然,他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是东海。”
沐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在远处延展,海面波光粼粼,遥远的天际线上,海天一色,仿佛连成了一片。
紧接着,阿梢的手指又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那边是西林!”
沐冬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森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西林是妖族的领地,其间滋生了无数的妖族,与人族互不打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在西林与人族交界处的戒时林,更是人族的禁地,那里被强大的结界保护着,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
“那边是北原。”阿梢又指了一个方向。
沐冬的目光转向北方,仿佛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看到了那片茫茫雪原。那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寒风呼啸,雪原之上,魔族肆掠。那里是人族的禁地,也是无数生灵的噩梦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而这里是南山。”阿梢最后说道。
南山,史书中君王为人类世界取的名字,但现在已经没有人用这个称呼唤人类世界了,他们分为了北燕,分为了长风、枯桑、天山、倾海、洛水等等。
阿梢坐在观海楼的中央,双目虽被纱布遮掩,但他的心神却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他的脑海中,典籍上的文字与符阵图案如潮水般疯狂闪现,每一行文字、每一道纹路都在他的意识中飞速流转,交织成一幅幅玄奥的画面。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地面,感受着观海楼中流淌的古老力量。
突然,他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捕捉到了某种玄妙的韵律。那些曾经晦涩难懂的符文,此刻却如同活了过来,在他的脑海中跳跃、旋转,逐渐拼凑成完整的图案。他看到了上古封印的起源,看到了符阵中蕴含的天地法则,甚至看到了那些隐藏在符阵背后的深意。
“原来如此……”阿梢低声喃喃,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就在这一瞬间,天地骤然变色,晴朗的天空被厚重的云层覆盖,观海楼周围的灵力开始剧烈波动,远处的海面上,波涛汹涌,巨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道七彩霞光自阿梢周边冲天而起,与天空中的雷光交相辉映,仿佛天地都在为这一刻共鸣。
沐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并未上前,他能感受到,阿梢的身上正散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那力量仿佛与天地相连,与万物共鸣。
霞光之中,阿梢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名女子的身影。她也曾站在这里,衣袂飘飘,目光深邃而坚定地望着北方。她曾像阿梢一样,问过山,问过水,问过千百年的历史,也曾借史书询问那位早已逝去的君王。最终她得到了答案,于是她毅然北上,哪怕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要结束纷乱。
阿梢缓缓站起身,沐浴在这七色霞光之中,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虚空,仿佛在触摸天地间流淌的力量。他轻声说到:
“原来,封印的真谛,不在于禁锢,而在于平衡。”
话音未落,天空中的雷光骤然收敛,厚重的云层迅速散去,霞光也渐渐消散,仿佛天地都在回应他的领悟。一切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异象从未发生过,唯有阿梢的身影依旧伫立在观海楼的中央。
阿梢放下手,朝着沐冬的方向伸出手:
“沐冬先生,我们回家吧!”
那一日,阿梢是被沐冬背回沐家的,他睡得极为迅速,似乎在那场与天地之间的对话中消耗了过多的灵力。沐冬压下心中激荡,血脉之中灵力似乎都已沸腾,他回想着天边的异像,心想最近倾海不会太平了。
又三日,阿梢的眼睛好了,白纱解开,又是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同日,沐冬收到了北燕的传信。信中写道:北燕边疆出现异象,黑云翻滚,天堑处迸发出七色霞光,直冲云霄。炽北军深入北燕深处传回了消息——第七斋动了。
七斋,是域外魔君手下最强的势力,每一斋的斋主都拥有非凡的能力。数百年前,人类修士集结攻打七斋,朔月阁的弦乐长老在北原之上成圣,致两任斋主陨落,三任斋主重伤。自那以后,七斋便销声匿迹,再未有过大规模的行动。
然而,这一次,第七斋的斋主却悄然现身。根据北燕传来的信息,第七斋的斋主修为虽不算顶尖,却擅长傀儡之术,能操控他人的心魂,将人变成自己的傀儡。他可以披着任何人的面具,在暗中伺机而动,防不胜防。
沐冬握着信纸,眉头紧锁。他知道,第七斋的目标正是阿梢。
阿梢感觉自己最近长了个尾巴,在沐家书房,弱弱总是看着他;若是又去观海楼,沐冬从出沐家门便跟着他;如果沐冬和弱弱都不在身边,那江凉便一定会出现。
快过年了,倾海城镇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街道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树枝上也点缀着闪烁的花灯,显得格外可爱。倾海派也不例外,早已开始了年货的大采购,门派内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尽管寒风凛冽,却挡不住人们对于过年团聚的热情。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欢笑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交织成一幅热闹的年画。
然而,在这片喜庆的背后,沐冬却并未放松警惕。他站在倾海派的高处,俯瞰着城镇的繁华景象,语气严肃地对身旁的长老说道:
“最近这段时日,务必严查陌生面孔。若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尤其是带有魔气者,定要立即前去查看,不得有误。”
各大长老纷纷点头,神情凝重。
阿梢聪慧,稍加思索便知道沐冬他们的用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感悟封印那一日,天生异像,怕是北原之上已经知道了有他这个人存在了,定时会想法设法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
阿梢近日里也在勤修苦练,不仅继续钻研符阵之术,更是跟着弱弱学了几手剑法,然而他那几手剑法被沐冬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阿梢不语,阿梢生气,阿梢在背后骂了沐冬好几句。
“我就是不会剑法怎么了。”此时阿梢正跟着江凉在城内巡逻,严格来说是江凉和倾海弟子巡逻,他跟在一旁让江凉给他买吃的。
“符阵师不擅近战很正常吧,你们见过哪个符阵师有我这样的身法的。”阿梢手拿着糖人,一边吃一边骄傲地说。
“是是是,阿梢的身法确实很厉害。”江凉在一旁附和道,身后有参加过青云会的弟子也纷纷点头。
一行人正穿过热闹的人群,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拥挤的人群中传来。火焰伴随着冲击波瞬间扩散,将周围的人群震得四散倒地,地面也随之震动了一瞬。
爆炸的源头,竟是一个高大的男子选择了自爆。他的身体在瞬间化为灰烬,而自爆产生的灵力波动却让周围的普通人受了不小的伤。
“怎么回事?”人群瞬间骚乱起来,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人们慌不择路地四处逃散,场面一片混乱。
“阿梢,跟着我!”江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阿梢的手,将他紧紧护在身后。他的目光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出潜在的威胁。
然而,还未等他们有所行动,又是一声猛烈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火焰冲天而起,浓烟弥漫,整个街道仿佛陷入了地狱般的混乱。
就在此时,两旁的商铺中突然冲出了数十个人,迅速包围了江凉等人。他们穿着普通,身上没有半点魔气,但眼神却一片漆黑,仿佛被什么控制了心魂一般,他们手持武器,直指江凉一行人。
江凉和倾海弟子迅速将阿梢护在中间,拔出武器,与对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江凉一手持刀,一手紧紧抓着阿梢,试图在混乱中保护他。然而,一名敌人突然挥剑砍向两人相握的手,江凉心头一震——阿梢的手绝不能受伤!他立即松开手,将阿梢往另一边一推,险险躲开了这次攻击。
双手得空的阿梢迅速反应过来,双手结印,低声喝道:
“二字雷符——震!”
灵力瞬间幻化成雷电,以阿梢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扑上来的敌人震退数步。然而,这些被震退的敌人并未继续攻击江凉等人,而是纷纷停下动作,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梢,仿佛找到了唯一的目标。
“杀了他。”黑暗的角落中,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低声下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身后站着一名高大的黑衣人,手持一把通红的剑,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黑衣人听到命令,正要上前,却被兜帽人抬手拦住:
“你的对手还未出现,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