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中,湖面的景象让我血液冻结。
艾斯站在冰洞边缘,火焰将十米厚的冰层融出一个巨大的黑洞。他的手臂已经化成燃烧的利爪,正死死抵着一具从湖底爬出的腐尸。
更多的尸体正从冰窟中爬出,它们张着腐烂的嘴,发出非人的尖啸——
「归——来——」
而湖心深处,那株“萤草花”正在怒放,花蕊中的幽蓝火焰暴涨,照亮了艾斯脚下的水面——
——那里倒映的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一具苍白的骸骨。
冰面碎裂,湖水翻涌。
艾斯的手触碰到了那朵花。
花瓣在他指尖消融,化作流动的幽蓝荧光,凝聚成一个婴儿的形状——银发紫瞳,蜷缩着,像是沉睡在母体之中。
艾斯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是……?”
婴儿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和我一模一样。
下一秒,婴儿的身躯融化,重新凝聚,化作一颗跳动的冰蓝心脏,悬浮在湖心深处。
咚。
咚。
咚。
每一声跳动,都像是直接敲在艾斯的灵魂上。
“能……治愈一切伤痛的东西?”他喃喃低语,伸手去抓。
——然后,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咳——!”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冰面上,瞬间冻结成猩红的冰晶。他的皮肤开始泛出诡异的蓝光,血管在皮下浮现,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
“艾斯——!!!”
我的声音撕裂风雪,可他似乎听不见。
他的火焰在熄灭,黑眸逐渐失去焦距,像是被那颗心脏吞噬了生命力。
「接受它。」脑海里的女声再次响起,温柔而残忍,「用他的血,换回你的力量。」
——活祭。
——这就是代价。
“闭嘴……!” 我咬紧牙关,踉跄着向前冲去。
冰面在我脚下碎裂,湖水翻涌,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水下伸出,试图阻拦我。我挥刀斩断,武装色霸气缠绕刀刃,黑红的闪电在空气中炸裂。
“滚开——!!”
终于,我冲到了艾斯身边。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结冰,冰晶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像是要将他彻底冻结。那颗冰蓝的心脏悬浮在他面前,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
「你还有机会。」女声低语,「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我盯着那颗心脏,紫瞳冰冷。
“……能治愈一切伤痛的东西?”
我冷笑一声,猛地划开自己的手腕。
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在冰面上,却没有冻结,而是化作荧光的纹路,一丝一缕有生命般温柔地缠绕上艾斯的躯体。
“——还有我的血。”
「……为什么?」女人的声音带着不解,「两年前你为了留在海军放弃记忆,现在又要为这个凡人放弃力量?」
那颗深蓝色心脏剧烈震颤,像是被灼烧般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不是‘凡人’。” 我盯着艾斯紧闭的双眼,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他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保护的人。”
——————
当艾斯触碰到那颗心脏的时候——
世界骤然寂静。
风雪凝固,时间停滞,连火焰都静止在燃烧的刹那。
他的意识被拉入一片幽蓝的深海,脚下是破碎的王城废墟,头顶是无尽黑暗。
「波特卡斯·D·艾斯。」
一道空灵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艾斯猛地转身,黑眸警觉地扫视四周。
“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声音轻笑,「重要的是——你愿意为他付出多少?」
海水翻涌,在他面前凝聚成一面冰镜。
镜中浮现出奥洛的身影——银发紫瞳,站在海军本部的阳光下,军装笔挺,神色冷峻。
「他本应立于万人之上。」女声低语,「他本应统御深海,让巨鲸俯首,让浪涛臣服。」
镜面碎裂,重组,新的画面浮现——
年幼的奥洛蜷缩在实验室的角落,皮肤上插满导管,紫瞳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们将他从沉睡中唤醒,却只把他当作兵器。」
画面再变——
奥洛站在灰烬岛的毒雾中,血肉溃烂又重生,救下三百名平民,却无人知晓他的痛苦。
「他一次次为他人燃烧生命,却连自己的过去都无法拥有。」
艾斯的拳头攥紧,火焰在指缝间迸溅。
“……你想说什么?”
「用你的命,换他的过去。」
海水骤然沸腾,一颗冰蓝的心脏从深渊中升起,悬浮在艾斯面前。
「触碰它,你的生命力将成为钥匙,解开他被封印的记忆与力量。」
「他会想起自己是谁,取回统御深海的能力,再也不会被伤痛折磨。」
「而你——」女声轻柔得近乎残忍,「将成为祭品,沉眠于此。」
艾斯盯着那颗心脏,黑眸映着幽蓝的光。
火焰在他周身流转,却无法驱散深海刺骨的寒意。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他的身体会继续崩溃。」女声叹息,「每一次使用能力,都在加速他的死亡。没有‘海之音’的治愈,他终将——」
“闭嘴!” 艾斯的火焰轰然爆发,蒸发出漫天白雾,“少在那里装模作样!”
他一把抓向那颗心脏——
却不是接受,而是攻击!
「你——?!」
火焰与冰蓝的心脏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强光。艾斯的嘴角溢出鲜血,皮肤开始结冰,可他笑得张扬又疯狂。
“什么‘用我的命换他的过去’……” 他咬牙,黑眸燃烧着倔强的火光,“那种东西——他自己会拿回来!”
「愚蠢!」女声终于撕破温柔的假面,尖锐如刀,「没有祭品,他永远无法——」
“那就不要了!” 艾斯怒吼,火焰彻底吞噬心脏,“他的过去我来补!他的伤痛我来治!什么狗屁‘海之音’——老子就是他的力量!”
艾斯的手仍触碰着花瓣,可他的火焰却逆流而上,将整朵花包裹燃烧!
深海崩裂,梦境破碎。
——————
世界在艾斯睁眼的瞬间重新流动。
风雪呼啸,冰层震颤,那颗冰蓝的心脏悬浮在我们之间,表面已经爬满裂纹——内部竟跳动着橙红的火苗,与幽蓝的荧光纠缠撕咬,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在争夺掌控权。
“奥洛……?”艾斯的嗓音沙哑,黑眸终于恢复焦距,倒映出我染血的脸。
我没有回答,心下已经了然,将划破的手腕猛地按在心脏上。
鲜血泼洒,荧光的纹路如锁链般绞紧,与内部的火焰里应外合。心脏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裂痕迅速蔓延。
“一起。”我抓住艾斯的手,紫瞳死死盯着那颗濒临破碎的心脏,“毁了它。”
艾斯的瞳孔微微扩大,随即咧嘴一笑,虎牙在雪光中闪着寒芒。
“正合我意!”
我们的手同时覆上心脏——
他的火焰,我的血。
炽热与冰冷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冰蓝的碎片四散飞溅,整座冰湖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存在在哀嚎。
心脏碎裂的瞬间,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蛊惑,而是混杂着震惊与恍然的叹息。
「你们……」
无数记忆碎片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两百年前,王城陷落的夜晚,她跪在燃烧的甲板上,将婴儿交给海浪;
实验室里,年幼的我蜷缩在角落,皮肤上插满导管;
帕里托岛上,毒雾中被海楼石长矛贯穿腹部濒死的剧痛;
科尔伯山的悬崖边,艾斯朝我伸出手,黑发间的雀斑洒满阳光……
「居然都……」
声音渐渐消散,最后的语调竟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宁愿舍弃力量,也要选择彼此吗?」
深海归于寂静,再无回响。
冰湖彻底崩塌,幽蓝的花化作尘埃,被风雪吹散。
我们坠入刺骨的湖水,却被艾斯的火焰包裹,蒸发出巨大的气泡。浮上水面时,暴风雪已经停止,夜空澄澈如洗,极光在头顶流转,将整座岛映照得宛如幻境。
“哈……哈哈……”艾斯仰躺在浮冰上,胸膛剧烈起伏,笑得畅快又嚣张,“看到没?什么狗屁祭坛!老子烧了!”
我趴在他身边,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闻言忍不住也笑了:“莽夫。”
“你说什么?!”他猛地翻身压住我,黑眸危险地眯起,“刚才是谁不要命地往湖里跳?嗯?”
冰凉的鼻尖蹭过我的脸颊,呼吸交缠,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烫得惊人。
“……你。”我轻声说,指尖抚上他冻伤的脸颊,“是你先碰那朵花的。”
艾斯的表情突然变得别扭,耳尖通红地别过脸,起身坐了下来:“……还不是因为你发烧!”
我们一起瘫坐在浮冰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艾斯的火焰在周身流转,蒸干了衣服上的水汽,热浪烘得我脸颊发烫。他侧头瞥了我一眼,鼻尖和耳廓还泛着冻伤的红色,黑发间沾着冰渣,在火光映照下像撒了一把碎钻。
“看什么看?”他凶巴巴地瞪我,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我手腕上已经止血的伤口,“……还疼吗?”
我摇头,银发上的水珠随着动作滑落,滴在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你呢?”
“哈?”他挑眉,火焰“噼啪”炸响一声,“这点小伤——”
话没说完,突然打了个喷嚏。
我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拂去他发间的冰晶,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耳尖时,他猛地僵住,黑眸微微睁大,像是被烫到一样。
极光在头顶流转,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心跳声在寂静的冰原上格外清晰。
艾斯突然别过脸,喉结滚动了一下:“……笨蛋。”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我望着他通红的耳尖,突然想起深海幻境中那颗燃烧的心脏——
「老子就是他的力量!」
胸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涨。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该说什么?
——谢谢?太生疏了。
——我选了你,而不是过去?……他大概会得意到尾巴翘上天吧。
最终,我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
“艾斯。”
“嗯?”
“冷。”
他愣了一下,随即“啧”了一声,一把拽过我,手臂环住我的肩膀,火焰“呼”地窜高,将我们俩裹进温暖的光晕里。
“麻烦死了!”他恶声恶气地说,却把我搂得更紧,“……这样行了吧?”
我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松木和阳光的气息,忍不住勾起嘴角:“嗯。”
远处,黑桃海贼团的人终于冲破风雪赶来,丢斯的呼喊声隐约传来:“艾斯!奥洛先生!你们没事吧——?”
艾斯头也不回地比了个大拇指,另一只手却悄悄扣住我的手腕,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伤痕,像是某种无声的确认。
极光渐渐淡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穿透云层,洒在破碎的冰湖上,折射出璀璨的金光。
——没有接受那份力量。
——没有找回完整的过去。
可此刻,靠在这个火焰般炽热的怀抱里,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艾斯突然低头,黑眸映着晨光,亮得惊人:“喂,奥洛。”
“嗯?”
“下次……”他顿了顿,耳尖更红了,“……别随便放血。”
我眨了眨眼,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为什么?”
“因、因为——”他结结巴巴地憋了半天,最后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