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法庭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
斯特利老爷——现在该叫囚犯编号4781——被海楼石镣铐锁着,踉跄走在我前面。他昂贵的丝绸外套被扒下,换成粗麻囚衣,露出养尊处优的苍白皮肤。
“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他突然扭头嘶吼,唾沫星子溅到我胸前的海军徽章上,“那些所谓谋反证据都是伪造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军棍轻点他后背,示意继续前进。走廊窗户透进的阳光将我们影子拉得很长,他的扭曲如困兽,我的挺拔如刀锋。
“PX-0…”斯特利压低声音,这个称呼让我肌肉瞬间绷紧,“我认得你颈后的烙印。你以为穿上海军制服就不是兵器了?”
我们拐过转角,来到地下押送通道。
这里潮湿阴冷,墙上的火把将熄未熄,正是三个月前他带走萨博的同一条路。
“我儿子死了。”斯特利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被天龙人当活靶子射着玩…这就是你们海军的正义?”
我在通道尽头的铁门前停下,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不。”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这是你的报应。”
铁门后是前往因佩尔顿的押送船。当狱卒将斯特利拖上甲板时,他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双与萨博毫无相似之处的眼睛里,竟然也闪过一丝困兽般的绝望——就像莱恩,就像所有被这个腐朽国家吞噬的灵魂。
回到海军总部时已近黄昏。
泽法办公室的窗户外,夕阳正沉入马林梵多的海平面,将老教官的紫发染成血色。他头也不抬地批阅文件,我立正站在桌前,闻着空气中熟悉的雪茄味。
“斯特利押送完毕。”我简短汇报,“革命军近期可能袭击哥亚王国。”
泽法的钢笔停顿了一下。他放下文件,那双看透太多的眼睛直视我:“你觉得这个国家值得拯救吗?”
依旧是这个问题。
我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莱恩翡翠眼中映出的火光,萨博坠海时扬起的金发,艾斯在废墟里疯狂挖掘的血手,路飞哭着问星星会不会孤单的泪眼…
“一个国家的腐朽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恶人。”我斟酌词句,指甲无意识抠着裤缝,“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如何评判值得和不值得…”
办公室的旧钟表滴答作响。泽法起身走到窗前,背影如山岳般厚重:“当年我家人被海贼杀害时,也想过把整个大海烧干。”
窗外传来新兵训练的口号声。我看着自己掌心——那里有救莱恩时留下的疤,有克制杀意时指甲掐出的月牙痕,现在又多了为萨博复仇的印记。
“如果腐朽的高墙该被烧成灰烬…”皮肤下的蓝色纹路突然微微发亮,“那我要做那簇最先蹿起的火苗。无论值不值得,我都会尽我所能。”
泽法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扫过我的手臂——那些发光的纹路正组成古老的符文,又迅速隐没。长久的沉默后,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
“签字吧。”他推过来的正是本次任务报告,末尾签字处空着,“用你想用的名字。”
钢笔在指尖转了三圈。以往这里我都会签"PX-0",就像实验室要求的那样。
但今天,墨水落在纸上时形成了不同的字母——Aurora。
长久的沉默后,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调岗申请,当着我的面撕成两半。
“继续训练。”他将碎纸扔进废纸篓,“等你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按自己的方式践行正义时…”老教官的嘴角扬起罕见的弧度,“我会亲自把你调去G-5支部。”
离开时,泽法突然喊住我:“奥洛。”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名字称呼我,“火苗要想燎原,得先保证自己不被吹灭。”
走廊的灯光下,我摸了摸颈后的烙印。它比往常更烫了,像是某种警告。世界政府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终极兵器,而我即将行走在更危险的钢丝上。
——————
就这样,我开始了长达三年的特训。
马林梵多训练场的沙袋第17次被击穿时,泽法终于喊了停。我甩了甩手上的血和沙粒,皮肤下的蓝色纹路在武装色覆盖下明灭不定,像呼吸般规律。
“还是不行?”老教官扔来毛巾,上面绣着"正义"二字已经褪色。
我摇头,汗水顺着银发梢滴在沙地上。三年了,自从在港口那次见闻色霸气短暂觉醒后,无论怎样特训都无法稳定重现当时的感知力。
更不用说霸王色——那种传说中的王者资质,在我身上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锁住一般。
泽法的大手突然按在我颈后,PX-0的烙印在他掌心下发烫。“今天换个方法。”他指向场地另一端新立的标靶,“想象那是天龙人的船。”
标靶上潦草地画着泡泡头罩的轮廓。我闭眼深呼吸,试图召唤那天的愤怒——萨博的金发在阳光下燃烧,木屑像雪花般四散,海面吞没他时的闷响。
皮肤开始发烫,耳膜嗡嗡作响,远处的标靶似乎在视野中摇晃…
“太刻意了。”泽法的声音如冷水浇下,“霸气不是仇恨的奴隶。”
我猛地睁眼,发现标靶完好无损。反而是训练场边缘的几盏灯突然炸裂,玻璃碎片在夕阳下像血滴般闪烁。这不是霸气造成的,是我失控的进化能力。
“再来。”泽法重新立起沙袋,“这次想点别的。”
别的?我摆出指枪起手式,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艾斯九岁生日那晚,月光下他摩挲蓝色火焰挂坠的样子。
指尖的武装色突然变得异常稳定,蓝纹如藤蔓般缠绕手臂,一击贯穿了五层叠加的合金板。
“果然。”泽法捡起发红的金属碎片,“你的霸气需要'锚点'。”
他解释说,普通人觉醒霸气靠的是战斗本能,但我的意识被实验室改造过,需要强烈的情感作为"钥匙"。就像港口那次,保护萨博的执念暂时冲破了某种限制。
接下来的训练变得诡异起来。
泽法不再让我击打标靶,而是要求我反复回忆特定场景:艾斯高烧时蜷缩的背脊,路飞被海兽追赶时的哭喊,萨博坠海前最后的笑容。每当情绪达到峰值,他就突然发动攻击,逼我在无意识状态下触发见闻色。
“左肋!”
泽法的竹刀毒蛇般窜来。千钧一发之际,我脑海中闪过艾斯第一次叫我"大哥"时微红的耳尖,皮肤蓝纹骤亮,险险避开了攻击。但预知只持续了三秒,随即又陷入混沌。
“比上次久。”老教官在本子上记录,“情感纯度提升0.3秒。”
夜里,我躺在宿舍床上按摩酸痛的肌肉。
颈后的烙印又开始隐隐作痛,最近这种疼痛越来越频繁,像是某种远程信号在试图连接。窗外月光皎洁,我掏出贴身收藏的三样信物——萨博的生命纸依然温热,铜币空荡地反射冷光,蓝宝石徽章内侧的纹路在黑暗中有微弱的脉动。
指腹摩挲徽章纹路时,某个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实验室的白墙上,模糊的古代文献投影中,有个与蓝纹极其相似的符号,旁边标注着"D族护卫"的字样。
次日训练前,我向泽法展示了这个发现。
老教官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干脆带我去见了本部最老的历史学家。
“曙光文字!”胡须花白的学者眼镜滑到鼻尖,“这些纹路是古代'曙光护卫'族的特征!传说他们与D之一族立下血契…”
泽法突然咳嗽一声打断他。回训练场的路上,我们沉默了很久。最终他停在将校专用的图书馆前,从禁区书架上取下一本积满灰尘的典籍。
书页在风中翻动,停在一幅插画上:银发紫瞳的战士单膝跪地,向黑发少年献上染血的剑。战士手臂的纹路与我的一模一样。
“贝加庞克没创造你,”泽法合上书,声音沉重,“他只是…唤醒了什么。”
这个认知让接下来的训练蒙上新的色彩。每当蓝纹浮现,我不再视其为异常,而是尝试与之对话。
某次"铁块"训练中,我甚至故意撤去意识控制,任由那些纹路自行组合——结果形成了前所未见的防御阵列,硬生生扛住了泽法八成力的武装色重击。
“见鬼了。”老教官揉着震麻的手腕,“这根本不是海军六式。”
霸王色的训练却始终停滞不前。无论怎样激发情绪,哪怕想象艾斯路飞被伤害的场景,那种传说中的威压感始终缺席。
只有一次例外——当泽法无意中提到"世界政府可能召回PX-0"时,训练场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炸裂,但随即我颈后的烙印爆发出剧痛,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时躺在医务室,泽法正在和船医低声争执。
“…明显是限制器。”船医指着我的颈后,“这种强度的海楼石脉冲,根本不是追踪用途…”
“他醒了。”泽法打断对话,递来一杯热可可——这是艾斯最喜欢的饮料。
毕业考核那天,马林梵多罕见地下起小雨。我要在模拟城市中"逮捕"二十名伪装成平民的精英士兵。
当第三个"目标"从背后偷袭时,某种奇异的状态突然降临——雨滴在半空中静止,周围所有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甚至能预判到下一秒哪个窗口会有狙击手现身。
“9分12秒。”泽法按下秒表,声音里有掩不住的骄傲,“见闻色持续全场,创纪录了。”
但我自己知道,这种状态全靠脑海中不断回放三个弟弟的画面:路飞缠着我学体术时眼里的星星,萨博讲解航海图时飞扬的金发,艾斯偷偷把最大块烤肉塞进我碗里时别扭的表情。
他们成了我霸气的"锚",让飘忽不定的能力暂时停泊。
“至于霸王色…”泽法挠挠头,“也许需要别的契机。”
他递来G-5支部的调令时,突然用力揉了揉我的银发,这个动作像极了卡普。“听着,小子,”老教官难得感性,“有些锁链不是用来挣脱的,而是…”他指了指我的心口,“等你足够强大,它们会自己断裂。”
离开马林梵多那天,我站在港口回望生活了三年的要塞。
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在训练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某个瞬间,我似乎看见初来时的自己——那个银发紫瞳的冷漠少年,正笨拙地学习人类的情感表达。
而现在,15岁的我已经能自然地对站岗士兵微笑,会记得给泽法带他喜欢的雪茄,甚至和厨房大妈学会了烤蓝莓饼干。
这些细小的"人性",比任何霸气都更珍贵。
航船鸣笛启程时,我摸了摸颈后的烙印。它今天异常安静,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新篇章屏息。怀中的生命纸微微发烫,指向西北方——那里有革命军的据点,有失忆的萨博,也有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至于霸王色…我望向海平线上翻滚的乌云,某种预感在心底萌芽:当真正需要保护重要之人时,那道锁自然会解开。就像泽法说的,不是靠蛮力,而是因为有了必须守护的世界。
海浪拍打船舷,水花溅湿了制服下摆。我小心地调整胸前的口袋,确保三件信物不会被浸湿。蓝宝石徽章在阳光下闪烁,内侧的纹路似乎比昨天更清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