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当天上午八点，余韵准时到达《晨光正好》的试镜场地。

这是一栋老旧写字楼改建的制片公司，走廊里的地砖有些松动，踩上去咯吱作响，墙上贴着几个剧组招募启事，角落已经卷边泛黄。

她在电梯里遇见了另外两位女演员。

一个是影视圈混了七八年、总演炮灰女配的熟面孔，另一个是新签约的资本公司力捧新人，长相讨喜，皮肤细腻得像没见过太阳。

三人对视，礼貌地点头。

电梯门一开，等候区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大多数人都穿了统一风格的职场装，妆容端庄得体，一看就是提早做过功课。

余韵找了个角落坐下，把手里的剧本翻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紧张，却有点冷，像是即将迎来什么大事之前的那种低气压。

等候区的门不时打开，又关上。一个又一个人进去，又一个又一个人出来。

有演员出来时脸上带着笑意，更多人神色沉重，步伐急促，仿佛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余韵被叫进去时，已经是将近十一点。

她走进布景间，一眼就看见了评委席上坐着的几位——导演、副导演、编剧，还有监制。

她在来之前已经悄悄查过资料，那个坐在最中间、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就是这部剧的导演。

业内出了名的挑剔。

“余韵，对吧？”导演抬头看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行，从第二段开始。情绪层层递进，注意节奏。”

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到场地中央。

场记念了一句“开始”，摄影机启动。

她的眼神倏地一变。

——这一段戏，是林清压抑已久的爆发。她在会议室被排挤、被泼咖啡、被当众羞辱，终于反击，冷静地、压抑地，把对方反驳得哑口无言。

余韵没有大喊大叫，她的情绪就像一道悄无声息的暗流，从沉默中汹涌而出。

“你说我不配，是吗？”

她站在空荡荡的镜头前，眼神透过空气看向“对手”，声音低沉、克制，像是压着嗓子在说话，却带着惊人的锋利。

“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做过的那些事，真的比我干净多少？”

一句句台词落下，现场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灯泡嗡鸣的声音。

导演手里的笔动了动。

她说完最后一句，没有等喊停，只是沉住气站了一秒，才轻轻松开捏得发白的拳头。

“可以了。”导演的声音不高不低，“谢谢。”

余韵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场地。

刚出布景间，她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等候区人越来越少，她换好衣服准备离开时，林姐正靠在电梯口抽烟。

“你演完了？”林姐看了她一眼，把烟头摁灭。

“嗯。”余韵轻声应。

林姐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句：“你比我想的更冷静。”

余韵笑了笑，没接话。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林姐忽然低声说：“他们那边我已经打听过了，今天一共试了十八个人。你表现不错，但最后能不能拿下，还得看上面意思。”

“我明白。”

“就算拿不下来，也没关系。”林姐顿了顿，“至少他们记住你了。”

余韵抬起头，看着电梯镜子里自己的倒影。

神情平静，眼神明亮。

她轻轻点头，像是说给别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

“没关系，我会一直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