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楼主！快醒醒！思柔跑了！”

一声急促的叫喊突然惊醒了湘的美梦。湘拽了拽被子，把自己整个捂住，并不想起床。

虽然她在春意横生并没有什么楼主的架子，但是别人也绝想不到——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是每天赖床。好在湘的闺房只有浮弦艳骨可以进来，也只有她们知道湘赖床的习惯，

“楼主，快起来了！思柔跑了！”艳骨和浮弦两个人连番说着，闹的湘越来越烦。

突然一个掀被，震得床榻旁的玫红帷幔都连带着抖了几下。只见湘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听着艳骨说着整件事情经过。

事实上艳骨说了一大堆，但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只听了个大概。昨晚大家吃喝胡闹，丑时才回来睡觉。想必是太久没这么高兴过了，连湘也有点得意忘形，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枉她总说自己千杯不醉，可躺在床上也觉得天旋地转。一醒来，费了半天功夫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刚巧浮弦端来了一碗醒酒汤，湘一边喝着一边揉了揉太阳穴。见湘一时半会都没什么吩咐，浮弦道：“楼主，我已吩咐小厮们去找了，思柔在泽州港也没什么亲人，想必跑不远。”

正等着楼主夸她办事利落，没想到只听到一句“罢了，随她去吧。”

浮弦不可置信的看着湘，她本以为思柔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楼主肯定会狠狠的惩罚她——谁叫她平常仗着自己一招半式被楼里器重，只会在楼主面前装乖巧，很多人都被她明里暗里的教训过。

浮弦正要说话，门外便有小厮来报：“楼主，九爷请您去望碧凝痕用饭。”

手里一沉，浮现才发现自己手里突然被塞了个碗——只见湘早已喝完醒酒汤，一骨碌又重新回了床上躺下了，眼睛都已经闭上了。

“告诉九爷，今天我酒还没醒，等我找他吧。”

浮弦艳骨对视了一眼，只得一边叹气一边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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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刚才的喧闹，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确认她们都出去了之后，湘缓缓睁开了眼睛，重新揉了几下眼睛，打开了小窗。

窗外依旧下着小雪，天色也阴阴沉沉。倚在窗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湘便起来梳妆，将头发拢结于顶，再盘结挽髻，随意插了个玉簪。最后换上一身墨竹白纹锦袍，全然不是刚才那副赖床的模样。

只见她一手撑住窗前的台子，突然一个发力，双脚就站在了窗台上，身形熟稔，猛然一跃，直接翻上了楼顶。

望着整片天空，湘的心情大好，抻了几个懒腰，便上蹿下跳，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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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多日，九霄都不见湘的身影。自从前几日叫湘一起用饭后，她就消失不见了。说是她自然会来找他，可就连这楼里来了多位达官贵客，也都不见她的身影。好在她的温泉方法的确奏效，这几日春意横生都是人满为患，半分也没有之前萧瑟的感觉。跟整个泽州港的街上完全不同，街上依旧是依旧冷冷清清。听说楼里的小厮们出去采买些物品，都不容易。

再这么下去，不知是福还是祸。九霄心里正慢慢盘算着，一边吩咐初画再把楼里的账本拿出来让他看看。

湘——怕是早就知道他要谈什么。

之前人流量少的时候，他们就已谈过这个问题。当时以春意每日的开销，即便是再节省，最多也就撑一两个月罢了。湘为了改造这个温泉，基本上是破釜沉舟——若是计划失败，怕是今天就得让大家出去喝西北风。

前两天他找湘便是想谈这件事。

九霄出神地看着账目，全然没发现湘早已溜到了他的身后。

“咳。”怕打扰到九霄，湘便低声咳嗽了一下，见他回神，才绕回桌案前，坐了下来。

九霄回过神来：斜了一眼，道：“你可终于现身了。”说罢，看见初画端了杯茶上来，便亲自接过递给了湘。

“还是你这儿清净啊”，湘看了一眼九霄，接过茶碗，吹了几下后才呷了一口。

“我知道前两天你找我要说什么事，只不过，你问了我我也没有办法，当时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湘扭了两下脖子，换了个姿势坐着。

九霄哑然，虽然他一早知道这个答案，但听湘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一股无可奈何的感觉。

“那你又为什么放走了思柔？”九霄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在经营春意横生的事上，他一向都能跟湘达成一致。可他对于湘放走思柔这件事，还是有些不放心。

“果然是瞒不住我们九爷的眼睛啊”，湘眯了一下眼睛，突然整个身体放松了下来，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倒也没有为什么。留在这里总归是没办法向别人交代的，只能送走了。”湘苦笑道。

“可是怕如今人心不稳？”

“有这部分原因。现在春意的情况刚刚好转，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寒了楼里人的心。即便她平时张扬跋扈，归根结底也为春意招揽了许多恩客。过河拆桥的话，我怕其他姑娘们有别的心思。”

“若是她之后去了宜香院？”

“去便去吧，总归不能断了别人财路。但我已经叮嘱过她不要瞎讲了。”湘又呷了一口茶，“嘴长在她身上，我们管也管不着。但宜香院到底敢不敢收她，也是个谜。我听说宜香院的背后金主是离国商会，而这离国商会跟那位兰陵王的关系，也不知道如何。”

“可有什么关于这位王爷的消息？”九霄问道。他虽然一早便知道兰陵王真名凝尘，可其他的事，他也是听湘说才了解一二。

“没什么消息。不过没什么消息就是好消息，搭上了这等皇室子弟，可真是让人提心吊胆啊。”湘摸着茶碗渐凉，便又多喝了两口。

算算时辰，该到了开门的时候，湘与九霄又闲谈了半晌，准备去大堂用饭。本来他们俩很少一起在望碧凝痕现身，可如今恩客鱼龙混杂了起来，要商量的事也是与日俱增，于是他们便约着有空就一起去望碧凝痕大堂用饭，一边看看生意如何，一边也看看恩客们有什么要求，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还未等两人走出门去，便听到有小厮来报：“楼主，有几个疑似是宜香院的眼线来捣乱，凛渊雁頀两位护楼已经解决了，并已加强看管，唤我来禀报一声。”

湘与九霄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都略显复杂。两人早就料到春意此举必定会变成泽州港的出头鸟，小则同行讥讽，大则互相捣乱势不两立。可两人都没料到，这才刚刚过去几天，他们就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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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湘与九霄到了大堂，果然是已经人声鼎沸。自从温泉这件事成功之后，春意里的其他人等都纷纷努力了起来，不仅吃食做得更美味，表演也连带着精进了许多。大家都经历了前一段时间的消沉，各自明白这样的热闹来之不易，于是便愈发认真了起来。

刚坐下，湘先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她的习惯特殊，吃饭前必定先饮一口，否则便不动筷。

夹起一块最爱的桂花枣糕，湘便大口吃了起来。每次她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的时候，都得吃点枣糕缓解一下。

“小冰块，你觉得如果你是宜香院的老板，下一步你该怎么对付我了？”快嚼完的时候，湘便开口问道。

“那必定是要让你手忙脚乱，三管其下——一则叫些小厮们来起哄，捣乱。二则堵住客人们的来路。三则，便是在你这酒里、吃食里、温泉里下点功夫。”九霄吃的清淡，却也喜欢喝上一两杯。只见他夹起一口青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送进嘴里。

“温泉里倒是不用这么担心，毕竟除非他们打晕了竹娘张放再进去。其他两条路，倒是有可能。”湘叫了浮弦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谁知浮弦刚走，便有客人叫嚷着说在青菜里看见了虫子，撒泼打滚，惹得整个大堂都看向了他们。

“这位贵客，您说在青菜里看见了虫子，那虫子呢？”一看到大堂有骚动，綟夜立刻赶到，边走边听着丫鬟们的禀报。

“我怎么知道它去哪了！你们这里店大欺客！也太黑心了！给人吃有虫子的青菜！”出来叫喊的是个泼皮，穿的破破烂烂，一看便是有人找来捣乱的。

“贵客您别急，我们楼里有规矩，若是您在菜里看到虫子，我们再给您换一份儿，望您息怒。”綟夜一边赔笑，一边递眼色给旁边的丫鬟，叫她们再去上一份。

这边泼皮兀自耍赖着，另外一桌也有人叫嚷：“这么大个虫子！你们好黑的店啊！我不吃了！”说完便把桌子上的菜盘子都摔了，还啐了几口。

事态发展的有点出乎大家意料，虽然楼里的人都明白这是有人故意捣乱，可当下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

湘和九霄也在大堂里看着，出来做生意，有人故意找茬抬杠，你也只能受着。凛渊等人见到大堂骚动，便也过来帮忙。那泼皮说不过便想掀桌，好在凛渊手快，并没有让他得逞。

不多时候，便稳定住了大堂骚动的情况，可却依旧抵挡不住恩客们想走的心思。

就在大部分客人准备走的时候，只听有人冷冷说道：“你们这手法也太下三滥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你们把虫子放在菜里。”

抬眼望去，那人便坐在两桌中间的位置，一个人叫了一壶热酒，配着几个小菜。

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替主人前来登记的第二侯。

“本来以为你们只是贪小便宜，再要一盘菜便罢了。没想到你们这是故意捣乱啊”，第二侯一抬眉，用筷子敲了两下盘子，继续道”你们东家这是活不下去了，只剩下下三滥的手段了？”

那两桌的人还想着继续叫嚷，听了第二侯的话，声音渐弱，却不打算走。

第二侯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低声道“你们宜香院也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店家，何必做这些事败坏了名声呢？”

果然，那几人一听老底都被掀翻了，互相递了眼色，便跑了。

第二侯笑了笑，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吃了起来。

綟夜见此，一边吩咐小厮们赶快收拾，一边叫丫鬟们多加了一壶酒和几个菜，送了上来。

“多谢贵人相救。若非贵人，今日我们可百口莫辩了！”綟夜给第二侯倒了杯酒，亲自道谢。

“倒也不必，举手之劳罢了。”第二侯摆了摆手，示意綟夜无需费心。

一时间，大堂又恢复了之前人声鼎沸的模样。湘和九霄本来还在静静观望这一切，见事情已解决，便继续吃了起来。

“若是日后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说。今日多谢您了！我代楼主及楼里其他人谢谢您！”綟夜本想说若是有春意横生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想了一想，还是改口了。

“姑娘不必在意，我不是贵人，我只是等我家主人罢了。”两人互相行了礼，綟夜便继续去忙了。

就在湘与九霄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浮弦突然进来，递给了湘一封信。

“老九，咱们终究还是算漏了一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