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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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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谢承舟形影不离那几天,像场不真实的梦。

梦醒之后,谢承舟迅速抽离,她却堕入半梦半醒的状态,长达半月之久。

衣橱里,有他来时穿的衣裳,卫生间里,留着他用过的洗漱用具。

还有被撕烂的睡裙,没用完的避孕套……诸如此类证明那些温存缠绵,真真切切发生过。

云湘不怀疑自己爱上谢承舟,她只是孤独寂寞而已。

喜欢夜里被人抱着睡觉,想要噩梦惊醒时分有人陪在身边,怀念生病有人照顾的感觉,享受恰如其分的赞美……

可惜乐极生悲,谢承舟无情地甩她一巴掌。

手机屏幕上显示“我要回南川了”六个字,从昨天存到今天,一直没发出去。

算了吧,他忙。

留一张便签纸放在玄关,云湘提起行李箱,打车到火车站,登上回南川的列车。

“云湘?”

甫落座,邻座男士歪头打量她。她扭头看过去,没印象。

“是我啊,钱嵩,我们高中前后桌的。”

“……”

装作不认识,很难吗?

云湘微阖着眼,暗自忖度该如何不失礼貌地表示,自己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如非必要,她其实不想回家,勉强称之为家吧,那个她拼命逃离的地方,那栋没有温度的矮瓦房,是贯穿半生的噩梦。

更不想碰见几乎没有交集的同学。

怕攀比,怕嘲笑,怕被人发现,全县唯一一个考上一流大学的人,现在在给有钱人当情妇。

“我来钱江这边创业,你呢,毕业了吧?”

“嗯。”

“现在做什么工作?”

“教师。”

“在哪教书?”

“……”

语音播报适时响起,提醒乘客请勿大声喧哗、使用电子设备时外放声音滋扰其他乘客休息。

云湘对他礼貌一笑,戴上耳机和眼罩,不再同他尬聊。

列车启动,呼呼哗哗的噪音吵得人心烦。

调大音量,忽然响起通知提示音。

拉高眼罩看,却是广告推送。

云湘瞅着推送,心里空落落的。

谢承舟手眼通天,她不信他不知道她的行程。

可他……问都不问一句。

列车抵达南川北站,云湘辗转去车站买票,钱嵩穷追不舍。

她把证件递给售票员,售票员告知这趟车没票了。

钱嵩挑眉道:“和我一起呗?你要是过意不去,出点油费也成。”

途中,钱嵩叽叽喳喳和她聊天,云湘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偶尔他爸也掺和一句两句。

铃声突兀响起,云勇没好气问:“你到哪了?外公去世了,直接来溪镇。”

背景音嘈杂,男女叫嚷声此起彼伏,言语间提及“照顾”、“责任”之类的字眼,也许正在争遗产。

洪家两儿一女,云湘母亲洪春华排第二。大舅和大舅妈靠耕地养家糊口,一小家子温饱不愁,但抠不出一块闲钱。

小舅在县里打工,年过四十没讨到老婆,嗜酒,好赌,穷得叮当响。

洪春华十八岁那年,云家用三斗米换走了她。嫁给云杰两年,生下三个孩子。

云湘有个双胞胎妹妹,先天性白血病,出生不满三个月就被抱走了。

据说,抱走妹妹那户人家,给了他们五万块钱,这才让云家从山顶搬进村子。

第二年,洪春华生下云勇,云家全家围着他转,把他宠得无法无天。

厚此薄彼的事多如牛毛,她不欲再去深究。

就这样吧。

斤斤计较又计较不到什么,歇斯底里反而显得自己可笑。

“节哀。”钱嵩抽张纸给她,拍驾驶座靠背,“爸,先送她去溪镇。”

赶到洪家门口,乒乒乓乓震天响,锅碗瓢盆四处飞,叫骂声层出不穷。

云湘接过行李,请钱嵩先行回去。钱嵩朝里边瞟一眼,转身离开。

院子杂草丛生,沃土地面凹凸不平,行李箱滚轮无从下地,云湘只能把行李箱拎高,一瘸一拐挪进大堂。

无人在意她的出现,所有人都在为一亩三分地争执不下。

泼辣大舅妈举起锅铲,指着小舅鼻子骂:“老爹开刀和住院的钱是小姑出的,在医院是我和你哥照顾,你呢,送两袋烂苹果就完事了,还想分一半家产?”

外公住院是洪春华出的钱?

云湘看向角落里的妈,难以置信。

她拼拼凑凑,总共就给洪春华汇了两万,住院费都不够的,何况动手术?

难不成……是他?

“我呸!”小舅双手抓着扫帚,“你个姓张的,在我们洪家哪有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洪春扬你说话啊你个鳖孙,老娘在这给你争得喉咙冒火,你就躲那当乌龟啊?啊!”

“老婆,都是一家人,小弟一个人不容易,分一半就分一半呗。”

“哎大哥,你要这么说,我们春华可不乐意了。”云杰指着大舅,“老汉开刀我们出十八万,住院费我们全出,现在老汉走了,我们春华你们提都不提一句。”

大舅妈把窝囊大舅挡在身后,“姑爷你们家条件好嘞,二三十万说拿就拿,这万把块钱还争什么争。”

小舅刚刚恨不能打死大舅妈,这会又和她统一战线,“是啊姐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女娃吵着拿家产的。”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云家什么条件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我们为了老汉可以苦点,但孩子们不行。阿勇还在读大学,阿湘刚毕业赚不到钱,你们不能拿了钱就不认人啊!”

一家人翻来覆去就拣那几句吵,云勇打完三局游戏了还没吵完。

云湘跋山涉水回来,杵门口站两小时,没人过问她一句。

吵着吵着,不知哪句话不对,云杰打了洪春华一巴掌。

云勇抬头看一眼,继续淡定地打游戏。

拳头再度高高扬起,云湘冲过去推开洪春华。

重拳打在肩上,云湘扑倒在地。

下巴侧脸、手腕掌心、膝盖脚面,处处擦伤。

最痛的是肩胛骨,几乎失去知觉。

指甲嵌入夯土地面,沾满了泥,她撑着坐起来,没有一个人扶她。

云杰、大舅妈和小舅三人混战,洪春华和大舅在外围拉架。

看着他们大打出手的情形,云湘感到无比悲哀。

老人刚死,子女们因为家产分配,拳脚相向,丑态毕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有皇位要争。

云湘扒着墙站起来,拖起行李箱,扭头就走。

“姐,我和你一起。”云勇跟出来,越过她,边走边打游戏。

矮瓦房历经二十年风霜,檐上碎瓦东一块西一块,土砖墙新砖嵌旧砖,打满马赛克。

电线穿梁而过,吊着的灯泡摇摇晃晃,昏黄的光犹如晕开的水雾。

推门,房门吱呀吱呀响。

巴掌大小的房间堆满杂物,挤进一个行李箱,云湘只能侧身进屋。

云勇在外面喊:“我还没吃晚饭,给我煮碗面。”

“你多大人了,自己煮。”云湘翻箱倒柜,找出一盒碘伏棉球。

用镊子挑一挑,挑不动。

一年过去,水也该结成冰了,开封的棉球凝固成块。

她穿上外套往外走。

路过天井,云杰颐指气使,“我饿了,给我煮面。”

“自己煮。”

云勇复读机似的念叨:“我饿了。”

云湘置若罔闻,大步往外走。

买药回来,父母和云勇围在桌旁吃饭,碗筷碰撞声尤其清晰。

洪春华面部浮肿,脖子和手背布满抓痕,云杰毫发无伤,云勇戴着耳机,边吃饭边看直播。

父子俩对她视若无睹,洪春华挑起红肿的眼帘,嘴巴微张。

“回来了,吃饭吧。”

桌上没有空碗,云湘放下塑料袋,自己去厨房拿。

舀了饭夹菜,筷子伸向最后一块红烧肉,被另一双筷子抢先夺走。

油顺着云勇嘴角流出,扩散,糊得胖脸油光满面。

香肠嘴开合,吧唧吧唧,云湘胸闷气短,手不受控制发抖。

这种刺激神经的声音,她忍了好多好多年。

在家吃的每一顿饭,都很难受。

既要和云勇暗中抢食,又要在心里和令人发指的声音斗争。

有次忍无可忍说了云勇一句,却被父母责骂她毛病多。

洪春华吃完回房,云湘放下筷子,提起塑料袋跟进去。

她拿出一瓶消毒水,将袋子搁在桌上。

“消肿止痛的。”

正准备走,洪春华突然开腔,“你和以航,不能好了吗?”

停顿几秒钟,她苦口婆心劝,“他条件好,脾气大点你忍一忍,糊里糊涂也就过去了。”

“他条件好,”云湘失笑,“为什么要挑我这样的?你当他是扶贫干部?”

洪春华仰视她,满目茫然。

云湘后知后觉,她说的是国语,洪春华听不太懂。

于是她用方言重新说了一遍,有点别扭,但至少能让对方听明白。

“你呢?嫁给我爸是图他条件好吗?”

云家出不起彩礼,她照嫁不误,云家想盖新房,她卖女儿,云家要儿子传宗接代,她两年生仨。

南川政府真该给她颁个精准扶贫奖。

不止,降低离婚率也少不了她一份功劳。

婚内出轨不离,婚内强|奸不离,家暴不离,好像离婚会被枪毙似的。

洪春华呼吸急促,“你个不孝女,就那么盼我和你爸离婚?”

云湘很轻地叹了声,“你爱离不离吧,不关我事。”

出嫁前,一个女孩供养着洪家三个男人。

出嫁后,一个女人伺候云家四五个男人。

忙不过来了,生个女儿打下手。

“我只是恨你。”她禁不住哽咽,“你经历过外公偏袒大舅小舅,自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苦,为什么长大后要助纣为虐?”

“我也恨自己……变得和你一样卑贱。”

一记响亮的耳光应声落下,打在心里最脆弱的——

名为“母女情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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