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绳子捆住倒地，到徐荣和温烛云对峙，再到温烛云开通了传送的出口，其实在全过程中，苏明绪都保持着清醒。
尖锐的武器刺进身体，苏明绪听到声音后心里一紧，因为很快便响起了温烛云的闷哼声。
青年睁不开眼，张不开嘴，突破宋执的符咒失败给他带来个巨大的反噬。
苏明绪的情况非常糟糕，为防止见鬼晕倒，他故意放任伤口疼痛，更别提被控制后，他作出的大幅度动作，每一下都是在反复拉扯撕裂。
几声枪响，苏明绪大脑空白了瞬，他迫切地希望看见温烛云，不想让她一人孤军奋战。
局势变化莫测，他放缓呼吸频率，回想着先前凝聚天赋能力时的感觉，金色的光芒汇聚于黑暗的视野中央，因过量使用而导致全身发疼。
就差一点了。苏明绪充分利用伤口处的血液，尝试着调动燃烧。
五感暂时封闭，等他回过神时，便听到了温烛云沉重、疲惫的“告别”。
苏明绪感知到符纸被贴在自己的衣物上，心底最隐秘的一角崩溃了。
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我自负，不谨慎，没用。
青年极其轻微地哽咽着，他想抱抱温烛云，跟她道歉，可却连哭泣都做不到。
风声划过，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回到现世，熟悉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远，到最后，消散了。
黑紫色气焰自小腿处的符纸中燃起，徐荣阴恻恻地笑着，走近了苏明绪。
通灵师专门制作的保护罩仅仅偏心于苏明绪一人，要不是有法器庇佑，徐荣早就被死灵吞噬了。
不得已而为之，培养死灵的主人亲手伤害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
当那点灵魂碎片堆砌而成的“烂肉”掉落在脚边时，徐荣心疼得难以呼吸。
“你倒是安全。”徐荣提剑连砍护罩，他要苏明绪死！
“咔。”随着一声轻响，保护罩产生了缺口。
在徐荣看来，苏明绪根本无法反抗，在他持续地攻击下，星空般色彩的能力顷刻间坍塌，悉数落于青年身上。
看准位置，只需一剑，掌握生命的认知令徐荣兴奋不已。
“不，你不能就这样死。”
徐荣蹲下，伸手便准备将苏明绪拖到死灵身边，多妙，正好有“食物”。
触碰的刹那间，金光猛地涌现，直刺得徐荣紧闭着眼连连倒退，泪水夺目而出，他觉察到不对，疯狂挥舞着长剑，企图以此保护自己的安全。
睁开眼的一瞬，他被一股大力掐住了喉咙，那只手逐渐收紧，窒息感为徐荣的脸覆上了层青红色。
苏明绪双目猩红，周身金色能力暴涨缠绕着，他平和的心态第一次染上了杀戮。
徐荣挣扎着，游刃有余的神色惊恐万分，他从苏明绪看死物的眼神中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人是真的要杀死他！
“不...不...”徐荣挤出气声求饶。
所有杂乱的声音都干扰不了苏明绪，他淡漠地注视着徐荣的丑态，喃喃道：“不到时候。”
苏明绪收手，男人发福的身躯便直直坠落，“咚。”
徐荣咬牙正欲反击，却在下一刻失去了意识。
方长明待在前台，突然间听到通灵室传来了声响。
他快步走去，看见了安静坐在温烛云旁边的青年。
双目对视间，顿时，方长明垂下了头。
“...方叔，您知道，怎么去灵界吗？”苏明绪哑着嗓子问，苏醒后，他便一直握着温烛云的手，并感受其慢慢变得冰凉，这象征着他的“盟友”、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流逝。
“抱歉，小苏。”
意料之中的回答，温热的泪水滴落在铺满朱砂的地板上，苏明绪无声哭泣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苏明绪摘下被温烛云挂在腰间的金钟，徐荣能靠着它自由穿梭，那么他为什么不行？
天师注入好几倍的能力，到最后法器表面均是金光，却始终如死物般沉寂。
方长明几欲张口，安慰的话语在舌尖滚了又滚还是没能说出，他何尝不是与眼前的年轻人一样呢？
小鬼偷偷躲在阴影处，两条血泪自豆豆眼中流出。
门口的风铃骤然响起，迅急的脚步声传入通灵室内，待看清来者后，苏明绪得救般站起。
裴寻缓了口气，“我来催动它，苏明绪你去带那女孩出来。”
*
王识刚出会客室便收敛了笑，“锁门，看好他们。”
“......”没人动弹，在场的天师们都低着头，不敢对上老人的眼睛，关于检查局的事件发展超出了他们对于自身胆量的预期。
“都聋了吗？！”王识再一次加重语气，“不要忘记我许诺过你们的好处！”
几秒后，手下动了起来。
考虑到谈话的隐私性，会客室位置特殊，与其他办公室都隔着一定距离。王识悠悠闲闲地踱步，不经意低头看了眼徐荣的状态后，沉下了脸。
画面中的视频去掉了刻意伪造掩盖的手段后，将真实的徐荣呈现。
哪里还有先前糊弄给看的刘从清那副岁月静好？中年男人惨白着张脸，面容扭曲，好似灵魂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源源不断的血液从其嘴角流出。
王识眯眼，暗道不妙，“留下几个看好检查局，其他的人，跟我去顶层。”
虽然徐荣心怀鬼胎，但眼下他还不能死。
在老人去往徐荣休息室前，宋执先一步到达，两人在门前相遇。
他不用应付检查局的家伙，更早关注到了徐荣的异常，“废物，拿着我的符也能沦落至此。”
王识嗤笑，“终究还是嫩点。”
生硬的话题戛然而止，可惜就可惜在，他们只能口头上说说，徐荣的身体和能力是他们中唯一能安然无恙进入灵界的，靠着这个条件，王识、宋执不得不让他三分。
如今计划有误，找后路的打算也该提上日程了。
王识肩膀一松，眼中闪过精光，他转身便朝电梯而去。
十几分钟过去，会客室内一片寂静，香味愈发浓重到令人想吐的地步，房间隔音很好，根本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角落闪着红光的监控兢兢业业地运行着。
刘从清再度打开手机，生生给气笑了。她径直走到大门处，心里为协会如此光明正大“撕破脸”的做法感到难以置信。
还没等做出判断，房间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解锁声。
“警戒。”
检察人员瞬间训练有素地散开并找好各自的位置。
刘从清后退几步，一只手放于腰间握住电棍。
在锁门锁窗的状态下，就算王识的说辞再完美，她也不打算轻而易举让这件事被揭过。
令刘从清出乎意料的是，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裴听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
“检察长，快行动起来吧。”裴听立马打断。
刘从清被这番话弄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找到我父亲了，他让我告诉您，现在马上去找徐长老。”
裴听边说边侧身，门外的景象也映入眼帘。
几名天师六神无主地晕倒在地板上，他们包括裴听在内的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不难想象这名中级天师经历了何种乱战。
刘从清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裴听，“你做的？”她倒是小瞧了这个年轻人的能力。
摊着脸的木头天师老老实实点头，语气里带着催促，“麻烦您赶紧去找徐长老。”
来不及多问，刘从清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站在原地的青年，转头便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留下几个人待在这层，裴听，”女人停顿，“相信你应该清楚欺骗检查局的后果。”
“我明白。”
会客室所在楼层距离顶层仅仅一楼，不知是下黑手的人对于自己的手段过于自信还是出于哪种原因，一路上检查局畅行无阻。在以极快的速度到达后，刘从清正欲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却接到了总局的电话。
待看清来电者后，刘从清心底一沉，隐约察觉到了接下来会有一段不美妙的对话。
“前辈。”她不卑不亢地称呼着在新人期间带自己的检察长。
“从清，对天师协会的管制令被撤回了。”
女人愣怔在原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目标，很显然，在他们被困在会客室里短短一段时间内，发生了很多事。
“可是——”
“从清。”对面严肃地打断，“你和你的小队已经没有执行权了。”
刘从清沉默着表态，而似乎对方也了解这位后辈在某些方面的坚持，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从清，过于深究不会带来好事，这是我告诉你的第一条规矩。”
“前辈，我不懂。”刘从清握拳，“就在刚才，我们小队还被锁在了会客室。”
“......也许这其中有点误会。”
刘从清莫名好笑，她冷声回复：“恕我不能接受您的这番说辞。”
“从清——”
“嘟。”
刘从清直截了当挂断，转身命令道：“务必——”
“轰——！”
爆炸般的响声蛮横地闯入所有人耳中，紧接着，便是凄厉愤怒的吼叫。
在分辨出位置后，刘从清瞳孔骤缩，她利落掏出电棍朝队员大喝道：“所有人立刻赶往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