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他大衣掠过的雪痕,惊醒了注释栏里冬眠的梧桐。论文扉页的条约正发芽,融雪渗入三年前折角的《威斯特伐利亚》。
三月的晨光为外交学院的银杏大道镀上淡金,文亦灵站在刻着《联合国宪章》节选的青铜浮雕前,深吸一口带着油墨清冽的空气。
她再次检查笔袋里并排躺着的三支2B铅笔——这是备考三个月养成的仪式感,指尖抚过那支漆面斑驳的老式中华牌铅笔时,金属校徽在朝阳下闪过微光。
"哐当!"梧桐树拐角突然传来金属坠地的声响。她循声望去,穿着藏青大衣的男生正狼狈扶起倒地的老式自行车,泛白的牛仔裤沾着露水和机油。几本厚重的《国际法导论》《外交实务手册》散落在湿漉漉的青砖上,最上面那本摊开的书页里,蓝色批注密密麻麻如蛛网。
"需要帮忙吗?"文亦灵蹲下身时,马尾辫发梢扫过对方捡起的《现代外交学概论》,准考证在她颈间轻轻摇晃。
男生抬头瞬间,她注意到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像外交学院礼堂的百叶窗。"多谢。"他声音带着晨跑的微喘,修长手指拂去车筐上的银杏叶,"你也是来考试的?"
目光扫过她准考证上"国际关系"专业栏,袖口露出一截印着清华校徽的旧表带。考场第三排靠窗位置,华译林盯着断裂的铅笔芯出神。
晨风掀起米色窗帘,携来一缕雪松混着墨香的气息——斜前方的女生正在整理文具,马尾辫发梢粘着片金黄的银杏叶。
"同学。"他清了清发紧的喉咙,"能借支铅笔吗?"
文亦灵转身时,他看见她笔袋里三支铅笔整齐排列:北大百年校庆纪念款、樱花浮雕的晨光文具,以及那支漆面剥落的老式中华牌。她抽出最旧的那支,金属卡扣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答题卡读卡器偶尔会闹脾气。"
"文亦灵!"梁衍银叫道。轿车碾过满地银杏叶,车载音响流淌着《月亮河》的旋律。
华译林推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经过时,看见后座那枝向日葵在暮色中轻触——系着香槟色缎带,玻璃纸还凝着花店冷气的水珠。
华译林把那枝向日葵送给文亦灵,文亦灵把梁衍银送给她的那枝向日葵送给了华译林。
"其实可以顺路送你去地铁站。"梁衍银说。
华译林说:不用麻烦了。
文亦灵说:对啊!不顺路!
梁衍银说:你们很熟吗?你怎么知道他不顺路?
华译林说:真的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去坐地铁或者坐公交车。
文亦灵说:对啊,人家不想麻烦我们走吧,下次见了。
华译林:再见!挥了挥手。
华译林倒退两步撞响车铃,惊飞了栖息在公告栏顶的灰鸽。他心想,其实也可以顺路一下的,耷拉着头。
在回家的路上,梁衍银忍不住八卦。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问你们俩个初次见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