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课铃声终于响起，邢老头姗姗来迟，一如既往地将文件夹往桌上一丢。
“睡觉的都给我醒醒了啊，现在开始点名。”
江辰压了压声音：“没想出来，我把他有女朋友这事跟江悦说了，提前打个预防针的吧。但是她说人家后来跟她解释，说上次的表白都是他室友强行闹的，道歉道了半天……这要是她上赶着去拒绝显得脸多大啊。我总不能真把他拖出去打一顿吧？”
李成做了个鬼脸。
赵一鸣拍着他的肩膀直摇头：“所以说苍蝇就是烦，你打他吧，多此一举，不打又能烦死人。”
“是啊。”江辰直皱眉。
……
“陈威。”
“到！”
“江辰。”邢教授叫到这个名字，抬起头。
江辰举了下手：“到。”
“你的病好了？”邢教授没好气地说着，看上去态度很是熟稔，“前几次的假条呢？”
“……带了。”
“带了你不交？要我三催四请还是三跪九叩你才肯给啊？”
“……”
江辰自知理亏，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张纸，从座位上站起来朝讲台走。
他坐着还好，一站起来，一身和大教室格格不入的装束映入邢教授眼中。
邢教授：“你早上去结婚了？”
“……”
谁早上结婚下午还能出现在教室上课的。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江辰走到讲台边，无语地看了看他，低声道：“早上见客户去了。”
邢教授拨了下麦克风的开关，用同样轻微的音量回答他：“有新活？”
“就之前的，还没弄完。”江辰垂下眼皮，把手里的病假条放在讲台上，抬头说，“您看看吧，保证符合病假要求。”
“你小子提前规划未来是好事，但也别太本末倒置。”邢教授看都没看那张假条，伸手点着他，“不能顾着赚钱就不上课吧？”
“是是是。”
江辰满口答应，他知道邢教授是好意，至于他听不听那再说。
“每次‘是是是’完还是一个样，回去坐着吧，我见你那样儿就烦。”
邢教授挥手赶他，打开麦克风接着点名。
江辰无辜地耸了耸肩。
他走回座位上坐下，赵一鸣凑过来捅了捅他的胳膊：“诶对了，辰儿，我忽然想起件事，提前打个预防针。”
“嗯？”江辰心里装着事，也没仔细听，随口应了声。
“中午我好像在食堂看见那个谁了，”赵一鸣皱了皱眉，“……但我也不确定我看错没，食堂人太多了，我一晃神她就不见了。”
“谁啊？”李成问。
“就那个……来找过辰儿好几回的那个女的。”赵一鸣说，“特烦人的那个。”
“……”江辰抬头，愣了愣，“祝佳音？”
有些人的名字就是一段咒语。
在旁始终保持看戏状态的李成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牙疼表情：“……祝佳音？她又来了？”
“好像是看见了，”赵一鸣也不太确定，“我是希望她别来——那可是个加强版的苍蝇。”
江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如果是事情光靠希望就能成，他一定会去长明寺烧香。
这个大二从一开学就不顺。
祝佳音是他爸老战友的女儿，本市人，比江悦小两个月，念同一届。
她小时候去他家里做过客，算是认识。
去年听说江辰考来了S大，好好一高三姑娘，在学习最紧张的时候没少偷溜出来找他玩。
被家长抓住，就说自己是来“请教学习方法”的。
江辰实在不太能理解她。
显然用这些时间多刷几道题比跑来请教他更有用。
他的学习方法不适合祝佳音。
他也不适合她。
那姑娘的脑回路和他处于地球两极。
比如说皮囊这种东西，江辰嗤之以鼻，却有人会因为外表对另一个人痴迷至此。
李成抖了抖肩膀：“下课咱们快点溜吧，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一鸣深以为然。
祝佳音的缠人功夫，大一那一年他们都被迫领教过了。
然而，如果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就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这说的是墨菲定律。
定律是客观规律的统称，一个“定”字用来形容它的板上钉钉。
下课铃响，江辰踩着他扎眼的平衡车，准备和李成赵一鸣一起开溜。
刚踏出教室，惨遭碰瓷。
黎晚收拾好背包站起来，跟着宿舍里另外三个人走出教室。
就因为晚走两三分钟，她有幸在走廊上目睹了一场“交通事故”。
又是一男一女对立着站，男生后面还有两个跟班。
画面熟悉得让黎晚有些恍惚，仿佛现场目睹了一周前那场轰动T大的表白似的。
不过，这回两边的颜值水平倒了过来，长相更平凡的换成了女方。
周围围了一圈刚刚从附近几个教室下课出来的男男女女，并不宽敞的空间内足足堵了三层，谈话声叽叽喳喳地传入黎晚的耳朵，说什么的都有。
“我恋爱了恋爱了恋爱了，这男的是谁？好帅啊！”
“计院的江辰你都不知道？”
“就是他啊。”
“是不是有点冷酷，人姑娘这样好可怜啊。”
“可怜？不觉得她这样很烦吗。”
“……她长得还没江辰好看诶，要是这样的能成我觉得我也能追江辰。”
“……”
江辰。
有些人的名字是一段咒语，这段也许是定身咒。
黎晚顿住脚步，抬头看见他线条完美的侧脸。
虽说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但并不破坏这种完美。
这个距离比上课前那会儿要近得多，白衬衣黑西装，他半个人沐浴在阳光里。
画面让她想起了陈晓。
祝佳音神色怆然，泫然欲泣：“你能不能别逃避了？”
江辰一手插兜，一脚踩在平衡车上，眉头微蹙，像是想走。
“给个说法那么难么，”祝佳音仰着脖子，带着倔强，“我不过就是喜欢你罢了。”
江辰看着她，不说话。
黎晚若有所思。
王芷带着怒气的低叱正好传入耳中：“靠，居然是祝佳音！”
“嗯？”一屋子四人里，张媛一向是对八卦反应最灵敏的一个，“阿紫，你认识她？”
王芷知道她脾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张媛冲她嘿嘿笑。
黎晚也回过头，等着王芷开口。
平时她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今天却有些不同。
她对这个能同时让王芷和江辰变颜变色的人感到好奇。
“她是我高中室友。”王芷面露嫌弃，“一个戏精。”
她们高中的宿舍六个人一间，王芷是寝室长。
王芷男生缘好，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谈，祝佳音虽然长得还行，但男生们就是不喜欢和她一起玩。
可就算是王芷早恋不断，无心向学，到了考试的时候，祝佳音还是要被王芷稳稳压着。
分数差极大。
这种矛盾是天然的。
源自嫉妒。
有一回祝佳音实在气不过，跑去找老师举报王芷早恋，被唯成绩论的班主任拐弯抹角地批评了一通，还被王芷知道了。
王芷有仇必报，怎么可能放过她。
二人的梁子就此结下，一口气掐到毕业。
高考的车轮轰然压过——
王芷考上了S大，祝佳音考上了S大……的独立二级学院。
总分差了快150。
青春盖棺定论，王芷想，她要是祝佳音，就一头磕死在棺材板上。
可惜她俩的脑回路不太一样。
“我觉得她真厉害，”王芷凉凉地说，“高中那会儿我听说她喜欢她爸朋友家的儿子，隔了十万八千里玩异地暗恋；没想到现在还是一个德行，为了追个男生从二级学院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二级学院和本部会有项目合作的吧？”卫茵问，“我听说那边成绩好的学生能换到本部的同专业来，鲤鱼跃龙门？”
“跃不跃龙门也轮不上她，”王芷嘴毒起来很不客气，“她这辈子所有的智商都用来戏精上身了，考上S大的二级学院已经耗尽了一生的心力。”
站在人群中的祝佳音忽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让你开口就这么难吗！不喜欢我就给我说个滚字，我立刻就滚，难道还能缠着你——”
“那你就滚啊，”李成梗着脖子对她叫，“你摸着良心说，辰儿没拒绝过你么？每次说不会缠着他，不会缠着他你现在在这里干嘛，你是S大的学生吗？”
气氛陡然一变。
一个同校的女生跑来教室门口堵帅哥，那叫痴情。
一个其他学校的女生跨学校跑来教室门口堵帅哥，那叫大戏。
周围已经有人掏出了手机，跃跃欲试地准备直播。
祝佳音骤然被人打断，表情愕然，眼泪凝在眼眶里。
她颤抖的手指着李成，不敢置信地看向江辰：“江辰……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忍心、忍心让一个外人吼我……”
江辰闭了闭眼，从兜里摸出手机解锁，低头飞快打字。
李成：“快滚行不行，谁跟你外人内人的，脸怎么这么大呢？你问问辰儿，他认你这个内人吗？”
祝佳音：“你算个什么东西，滚不滚的轮不到你来说！让江辰他自己说！”
李成冲她做了个鬼脸。
王芷作呕吐状：“她还以为自己小公主呢。”
“咱们要不要绕道走啊？”卫茵看了下时间，“快上课了。”
“这栋楼没有两个楼梯，”黎晚看了看人群的分布，“只能挤过去。”
S大没那么多会为了看热闹跷课的学生，这会儿已经有些人散了，密集的人群出现了空隙。
“走吧。”看不成热闹，张媛有些遗憾，“晚上看看有没有人传论坛的。”
“你真不嫌事大。”王芷白了她一眼。
“嘿嘿。”
王芷不想和祝佳音对上，四个人尽量低调地从人群中挤出去。
好在她们的行动提醒了别人，有不少人跟着她们往楼梯口挤，倒是不太突兀。
赵一鸣在背后扯了扯江辰的衣服，凑到他耳边轻轻说：“辰儿，快上课了。别理她了直接跑路吧，我跟李成帮你拦着，咱们下节课教室会合。”
江辰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回兜里，侧头回答：“不用，你们先去上课吧，我去找……”
他视线一动，正好从人群中间看见几颗往外挪动的脑袋。
黎晚。他怔了怔，是啊，邢老头的课她也在。
那她看到了祝佳音？
“……找我妹避一避。”江辰补上了自己的话，“她俩小时候打过架，她不敢见江悦的。”
这样的情景，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自己会不会很像渣男？
江辰并不太在意他人的目光，但实在不想跟陈晓划上等号。
如果找她解释，却又太刻意。
他们没那么熟悉。
莫名有些烦躁，他皱起眉，看着祝佳音说：“你回去吧，我现在要去找江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