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最后的逼迫与帝王的妥协
王允诚知道，小皇子的死，虽然暂时打击了皇帝，动摇了朝局，但也彻底激怒了这头隐忍已久的“猛兽”。皇帝接下来，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对他进行反扑。而他手中掌握的那封批示信，始终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在皇帝发起总攻之前，找到彻底钳制住皇帝的方法！
而皇帝最大的软肋，毫无疑问，还是那个虽然形销骨立、宛如活死人，却依旧被皇帝小心翼翼护着的璟贵妃——李璟瑶！
只要能彻底掌控住李璟瑶的生死，就不怕皇帝不乖乖就范！
一个更加阴险、也更加直接的毒计，在王允诚心中酝酿成形。
他开始暗中联络朝中那些思想保守、注重“祖宗规矩”的老臣，以及一些与李嵩政见不合、或者嫉妒李嵩地位的官员。他向他们散布一种言论：璟贵妃“命格克子”，她的存在，不仅导致了皇子夭折，更可能……继续妨害皇家气运，甚至……危及皇帝本人的寿数！
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在古代社会极有市场。尤其是在小皇子刚刚夭折、朝局不稳的情况下，更是很容易引起恐慌和认同。
很快，朝堂之上，就出现了一股新的、更加诡异的暗流。
一些老臣开始旁敲侧击地向皇帝进言，说什么“后宫阴阳失衡，需得正本清源”，暗示璟贵妃的存在“不合时宜”。更有甚者，直接上奏，引用一些所谓的“天象示警”和“民间异兆”，将矛头直指林静，要求皇帝为了“社稷安危”和“自身福祉”，“废黜”甚至……“赐死”这位“不祥”的贵妃！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齐延祺看到这些奏折，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想将这些胡言乱语的老臣拖出去砍了！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这些老臣，很多都是三朝元老，或者是在士林中颇有声望的人物。他们虽然思想迂腐，但并非都是王允诚的死党。他们是真的相信了那些鬼话，是真的“为了皇帝好”。如果他强行处置这些人，只会落得一个“暴虐”、“不听忠言”的骂名，反而正中王允诚的下怀！
王允诚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比皇后还要高明！他利用了封建礼教和迷信思想，裹挟了“民意”和“忠臣”，来逼迫齐延祺做出最痛苦的选择！
齐延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一方面，是他心力交瘁、奄奄一息的爱人，他发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另一方面，是整个朝廷（至少是表面上的）以“社稷安危”为名的巨大压力，以及王允诚在背后虎视眈眈的致命威胁！
他该怎么办？
如果他力保林静，那么他就会被冠上“昏君”、“为妖妃所惑”的罪名，王允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联合那些“忠臣”，废黜甚至取而代之！到时候，他和林静、安宁，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果他……牺牲林静……
不！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狠狠掐灭！他绝不可能牺牲林静！绝不！
可是，不牺牲她，他又该如何破局？
就在齐延祺心急如焚、寝食难安之际，王允诚……亲自来到了养心殿。
这一次，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虚伪地掩饰，而是裸地摊牌了。
“皇上，”王允诚站在御案前，脸上带着一丝胜利者般的冷笑，“朝堂上的议论，想必您也听到了。悠悠众口，可不是老臣能堵住的。”
“王允诚！你到底想怎么样？！”齐延祺死死盯着他，眼中充满了杀意。
“老臣不想怎么样。”王允诚抚了抚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老臣只想……辅佐皇上，安稳朝局，让我大雍江山，万世太平。”
“说重点！”齐延祺打断他。
“重点就是……”王允诚的笑容变得更加阴冷，“璟贵妃……确实不详。她的存在，已经引起了天怒人怨。为了平息众怒，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康，也为了……她自己能够‘体面’地离开，皇上……是不是该有所决断了？”
“你休想！”齐延祺怒吼道，“朕绝不会动她分毫！”
“是吗？”王允诚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御案上。
那是一块小小的、沾染着褐色血迹的布片。布片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齐延祺看到那块布片，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得！那是……那是安宁公主贴身小衣上的一角！
“你……你对安宁做了什么？！”齐延祺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他猛地站起身，几乎要扑过去！
“皇上息怒。”王允诚按住那块布片，脸上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公主殿下安然无恙……暂时。老臣只是……派人去公主身边，取了一点小小的‘纪念品’而已。”
“你敢动她？！朕诛你九族！”齐延祺目眦欲裂！安宁！那是他和林静唯一的女儿！是他最后的底线！
“皇上自然可以诛老臣九族。”王允诚有恃无恐地说道，“不过，在皇上动手之前，老臣可不敢保证……公主殿下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小孩子家家的，身子骨弱，生个病，或者不小心磕着碰着……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
赤裸裸的威胁！毫无人性的威胁！
王允诚竟然……用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的性命，来威胁他！
齐延祺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头顶灌到脚底，浑身冰冷，如坠地狱！他看着王允诚那张丑恶的嘴脸，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但他不能！他不敢赌！他不敢拿安宁的性命去赌！
无边的绝望和……屈辱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缓缓地、无力地坐回了龙椅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王允诚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自己已经赢了。他收起那块布片，再次恢复了那副“忠臣”的嘴脸。
“皇上，老臣也是为了您好，为了大雍的江山社稷。”他假惺惺地说道，“只要您……做出‘明智’的选择，老臣保证，公主殿下定会安然无恙。而且……老臣还可以向您保证，那封关于木料的信件，会永远消失。营造司的案子，也可以……到此为止。”
他这是在……讨价还价！用林静的命，换取他自己的安全，以及……继续掌控朝政的权力！
齐延祺闭上眼睛，脸上滑过两行屈辱的泪水。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为了安宁，为了……保住林静最后一条命（哪怕只是让她活着），他必须……妥协。
“好……”许久之后，他听到自己用一种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说出了这个字。
“皇上圣明！”王允诚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躬身行了一礼，“那……老臣就等候皇上的旨意了。”
说完，他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养心殿内，只剩下齐延祺一个人。他瘫坐在龙椅上，目光空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知道，他即将要亲手……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种痛苦，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但他……别无选择。
第二天，一道震惊朝野的圣旨，从养心殿发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璟贵妃李氏，性行乖戾，德不配位，致皇嗣夭折，上干天和，下引非议。朕念其昔日侍奉之功，及诞育公主之劳，不忍加诛。着……废黜其贵妃之位，降为‘庶人’，迁居冷宫‘静心苑’，非召不得出。钦此。”
废黜贵妃！打入冷宫！
这道圣旨，虽然没有直接赐死，但对于一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来说，打入冷宫，形同活死人，甚至……比死还要痛苦！
消息传到翊坤宫时，林静正由翠儿扶着，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当赵公公带着圣旨，颤抖着声音宣读完毕后，整个翊坤宫的宫人都吓得跪倒在地，哭声一片。
唯有林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素色的衣裙，对着赵公公，平静地说道：
“臣妾……领旨谢恩。”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被废黜打入冷宫的，不是她自己。
赵公公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又是敬佩，又是酸楚，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林静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她曾经付出了一切、如今却要将她打入地狱的男人所居住的养心殿方向。
她只是平静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座象征着绝望和遗忘的冷宫——静心苑，走去。
她的背影，在深秋萧瑟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
从此，世间再无璟贵妃。只有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废妃，李氏。
而她与齐延祺之间那段跨越时空的爱恋，也在这道冰冷的圣旨下，彻底……画上了句号。
留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痛苦、悔恨，以及……永世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