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也打过很多次交道,他平铺直叙说:“其实所有人的评价与我并没有什么相干,我只是心里有个地方很空。”
他看向兰先生:“而闻命是我见过的最有热情的人。”
他说:“闻命可以填满它。”
他的眼睛坦坦荡荡,完全不怕别人去探究,仿佛在说,这个答案够满意吗?
这倒让兰先生说不出什么了。兰先生欲言又止。
很多时候,人们和时敬之的对话就在此停住了,他们迈不过去一条看不见的线,于是永远停留在了时敬之身边的边缘地带。
可是兰先生不怕这些。他继续讲,只是换了个话题:“闻命的头痛……”
“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时敬之换了个姿势说:“这只是个意外。”
又来了,那种剑拔弩张浑身戒备的模样又来了,兰先生想。他叹了口气,不赞同道:“这不是万无一失的方法。”
“这是最好的方法,你应该看看他的体检报告,所有的指数都在回升。”
时敬之语速飞快,他目光阴郁,向这位长辈再次重复:“闻命,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哪怕你是康复项目的参与人之一。”
说完这句,时敬之又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他不停看表,这是个非常反常且无理的举动。
兰先生猜测他在等闻命睡醒,然后快点带对方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时敬之表现得非常明显,他如坐针毡,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呆。
他一边办公,一边不得不又提起话题,来打发对方眼中这无聊的时间:“避雨模式……”
时敬之的目光冷凝,直直戳过来。
“避雨模式……只开在了埃维拉岛屿附近的海湾。”兰先生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西侧的德尔菲诺大道和德尔菲诺大学区并没有启动避雨模式。”
德尔菲诺大道位于医院的西南门。
时敬之看了他片刻,轻声开口说:“谢谢。”
“我的喷雾剂效果还好吗?”兰先生忽然停下笔,微微抬起头,看向时敬之的手腕。
雪白的衬衣开了袖口,时敬之低头去系,淡声说:“起效很快。”
“我专门为患有晕血症和血液气味过敏症的人员准备的,喷剂三十秒起效,可以快速破解血液细胞,去色、去味、愈合伤口速度飞快。”
兰先生说:“能得到你的夸赞,说明真的管用。”
“比治疗仪的效率高。”时敬之系好扣字,抬起眼睛直视对方,云淡风轻道:“是个好东西,建议你批量生产。”
兰先生看着他,若有所思,沉默半晌后,他把笔扔下:“小敬,你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和我走近————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我倾向于把那种关系称为走近,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
兰先生真的不是板着脸教训人的人,跟时敬之生活圈里存在的大多数长辈都不太一样。
他这个如同妥协的口吻仿佛触动了什么,时敬之眼睛猛然一眨,他无措般看向男人,似乎想道谢,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回去。
最后他抬起头,尽量放轻声音讲:“我真的……我已经在往前走了。”
“闻命……闻命不喜欢我受伤。”他垂下头,看着自己洁净的指尖,蜷起手指,张开又放下,就好像把什么抓住,藏入袖口:“他会保护我的。”
闻命在一小时后被叫醒,他听到远处雨水噼啪。
时敬之推他在大楼里七拐八拐,闻命直觉这不是来时候的路线。
他刚睡醒,还迷迷糊糊,头痛仿佛留有后遗症,搞的他不得不随时按一按太阳穴:“小敬……停车场是在这边的吗?”
“东门外有些堵,我们从西边的大路走。”
“哦哦。”闻命附和。他忽然露出一个委屈的模样,压着嗓子说:“…我好痛啊。”
“哪里?”
“头好痛啊。”他忽然抬起头,在时敬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发亮地叫他:“小敬。”
“……”
“小敬。”闻命笑起来,对着欲言又止别开脸的人目露狡黠道:“你害羞了呀?”
时敬之直接以沉默回应了他。
他搞不懂对方为什么随时可以散发魅力抒发感情,莽撞又冲动。
时敬之的舰艇已经停在西南门门口,他推闻命出门,闻命随意看了眼远处的海面,海上雾气腾腾,视线被干扰,整个世界模糊不清,仿佛到处在落雨。
时敬之撑开一把黑伞,一位路人同他擦肩而过,望着天空露出诧异眼神。
时敬之坦然无视对方的反应,将黑伞笼罩在闻命头顶。
“雨又下大了吗?”闻命问:“把伞给我吧?小敬。”
“不用。”时敬之将伞倾斜,大半个伞面遮在闻命头顶,清冷的雨滴声传来。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像雨滴拍在伞面上的脆响。
闻命听着雨声,在时敬之的伞下缓缓行进,远远望去,那把伞为他撑起了一个世界。
不下雨为什么要打伞呢?
疑惑的路人这样想。
他抬头望着摩天高楼,再三确认,那上面反射出七色彩虹的倒影,大楼背后碧空如洗,而窗户上的雨滴早已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