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卿的时间被这些繁杂的事务填满，甚至没有片刻停歇的时间。可毒素的侵蚀不会因为意志力而消退，他的身体已然到达极限，终于，在某一天的清晨，他再也撑不住了。

“陛下！”侍从的惊呼声在寂静的寝殿中炸裂开来。

青卿跪伏在床边，剧烈地咳嗽着，猩红的血不断从口中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染出大片艳丽的红。

侍卫、侍从一片慌乱，威廉立刻下令传御医，而就在这混乱之中，沉寂了许久的四位美人，也终于赶回了宫中。

窗外，夜色沉沉，冷风穿堂而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闷。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西泽尔猛地抬头，看见侍卫和御医匆匆奔走，而一抹熟悉的身影被抬入殿中。

那是陛下。

他脸色苍白得可怕，乌黑的发丝散乱地垂落，失血过多让他连意识都难以维持，唯有眼角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

这一刻，西泽尔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他扑过去，踉跄着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青卿冰冷的手腕，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陛下……”他的声音颤抖，哽咽得几乎无法成句，“你会好起来……”

他不是不明白，他比谁都明白。可他宁愿青卿冷漠无情，宁愿他丢下自己，也不愿意看到他一次次为自己涉险，甚至赌上性命。

可青卿已经虚弱到无法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覆上西泽尔颤抖的指尖，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说，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青卿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他能感受到那股不可逆的力量正将他从这个世界剥离。然后轻声开口：“让所有人出去，我想单独和西泽尔说几句话。”

房间里的骑士和侍从们神色凝重，但没有人敢忤逆他的命令，纷纷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只留下青卿和西泽尔两人。

西泽尔站在床边，眼睛通红，咬着牙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听，不想听青卿说任何告别的话，可是青卿却无比平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歉：“对不起，西泽尔。我没办法再替你扫除麻烦了。”

西泽尔猛地摇头，嘴唇颤抖着，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青卿抬起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目光温柔而坚定：“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用我的身份活下去。”

西泽尔睁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失。

“从今天起，你就是青狮子的王。”青卿轻叹了一声，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在交代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莫莫，还有其他人都会帮你的，你不需要害怕，也不用担心……你能做到。”

“不要……”西泽尔终于忍不住，泪水如决堤一般滚落，他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青卿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雷恩，不要这样……不要……”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像是濒临破碎的琴弦，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我不要你走……”西泽尔哭得泣不成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青卿的手背上，颤抖着祈求，“求你，别走……”

青卿静静地看着西泽尔，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奈，更多的却是温和的宽慰。他缓缓伸手，指尖微微用力，抹去西泽尔脸上的泪痕，语气依旧平稳：“西泽尔，出去。”

西泽尔死死地摇头，泪水落在青卿的手背上，渗透进肌肤里，带着炙热的温度。

“你走吧……”青卿的声音低了些，他深知自己快撑不住了，而他不想让西泽尔看到自己最狼狈、最无可挽回的模样，“不要让我在你面前变成这副样子。”

西泽尔咬住下唇，泪水不住地从眼眶滑落，他的手依旧握得很紧，仿佛只要稍微放松，青卿就会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一般。

“不要……”西泽尔的声音几乎破碎，他痛苦地摇头，哽咽着，“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

青卿看着他，目光微微闪烁，像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下一刻，他的喉间猛地一紧，一股腥甜涌上来——

一大口猩红的鲜血从青卿的口中喷涌而出，洒在西泽尔的手上、衣襟上，鲜明得刺目。西泽尔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惊恐地抱住青卿，感受到怀中人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随后像是力气被彻底抽空般，缓缓失去了支撑。

“陛下！”西泽尔的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他死死地抱紧青卿，感受到他逐渐冰冷的体温，指尖都开始发抖。

“不、不……陛下……雷恩，不要这样……”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不成样子，眼泪混着青卿的血滴落在地上，砸出晦暗的痕迹。

青卿靠在他的怀里，眼神似乎有些迷离，嘴角仍旧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轻轻抬眼看了西泽尔一眼，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唇微微张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西泽尔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不……不要……..

他的世界，正随着眼前人的生命流逝而崩塌。

西泽尔紧紧地抱住青卿，心脏的剧痛像是要将他撕裂。他感到青卿的身体越来越冷，怀中的人变得越来越轻，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消失在他手心。

“不……雷恩，不……”西泽尔的声音几乎无法从喉咙里挤出来，他的双手紧抓住青卿的衣袖，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每一秒钟的沉默都像是针扎在他心头，他怕自己再一分一秒的迟疑，就再也无法挽回。

青卿的眼睛微微睁开，仿佛是在看他，却又仿佛已经看不见他。那一刻，西泽尔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离了。

“雷恩……”西泽尔颤抖着低语，泪水不停地滑落，眼前一片模糊。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此刻的绝望，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在瞬间黯淡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无言的痛苦。

青卿的眼神似乎又聚焦了一些，他轻轻抬手，指尖带着微弱的力道，轻轻抚摸西泽尔的脸颊。那动作轻柔，却让西泽尔的心几乎瞬间破碎。

“对不起……”青卿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开口，吐出的话语带着一点点疲惫和深深的遗憾，“我没能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

“不……”西泽尔强忍着泪水的颤抖，深深地低下头，额头紧贴着青卿的额头，他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仿佛连最后的一点理智都在这一刻崩溃，“我不要听这些，雷恩，不要这样说，你不能离开我……”

青卿微微一笑，眼角的泪光与西泽尔的交织在一起，像是最后一场无法挽回的告别。他轻轻拍了拍西泽尔的背，声音渐渐沙哑：“你能活得很好……我相信你。”

西泽尔感到青卿的手指越来越冷，他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缓慢。西泽尔的心脏剧烈地抽搐着，他的双手死死抓住青卿的衣服，仿佛想要将他永远留住。

“雷恩……”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你不能走……我不能没有你……”

青卿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最终他仿佛变得无比安详，沉沉地闭上了眼。

“我会永远守着你。”西泽尔喃喃着，低下头吻在青卿的额头上，眼泪几乎无法停止流淌。

那一刻，青卿的身体终于没有任何回应，西泽尔的世界彻底崩塌，所有的痛苦、恐惧和绝望都凝固在这一刻，成为了永远的沉寂。

他紧紧地抱住青卿的尸体，仿佛唯一能够维持的，就是这份失去的温暖。

西泽尔独自跪在床边，指尖紧紧攥着青卿冰冷的手，十指交错得几乎要嵌进对方的掌心。他的身体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耳边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拉远，整个世界都变得支离破碎。他知道青卿已经走了，可是他的心无法接受，无法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青卿明明才刚刚和他说过话，才刚刚承诺过会一直陪着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他的错……

是他害死了陛下！

西泽尔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毫无察觉。他的胸腔里翻腾着滔天的懊悔和自责，像是被困在一场无尽的噩梦中，无法醒来。

如果那天，他没有提起那瓶酒……

如果他能警觉一点，怀疑它是否安全……

如果他能比现在更聪明一点，更谨慎一点……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雷恩用生命保护了他，而他却亲手把雷恩送上了死亡的祭坛。他本该是青狮子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本该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成为害死他的刽子手。

西泽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他的头抵在青卿的手背上，泪水无声地滴落。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张已经失去生机的脸。

“对不起……”他颤抖着开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雷恩……我错了……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可是青卿不会再回应他了。

死亡是最残忍的屏障，将他们彻底隔开，再无挽回的可能。

西泽尔的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喉咙，只要轻轻一用力，他就能去追随青卿，能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这份罪孽。

可是就在他即将下定决心的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青卿最后的那句话——

“从今天起，你就是青狮子的王。”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指尖在喉间颤抖。

青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留给他的不是责怪，而是信任，是嘱托。如果他现在死了，青卿所做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他又怎么能辜负这最后的信念？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西泽尔的眼泪早已流干，可胸腔里的痛楚却没有丝毫减轻。他的心已经死了，只剩下躯壳还在苟延残喘。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活下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资格站在青卿留下的位置上。

天色微微泛白，夜的尽头迎来了晨曦，而他却只觉得无尽的寒冷。

他站起身，颤抖着拿起那副象征青狮子王的面具。指腹缓缓摩挲着冰冷的边缘，仿佛还能透过它看到那个人曾戴着它的模样。

他本不该成为王，可是青卿已经不在了，他没有选择。

泪水再一次涌上眼眶，但这一次，他努力压制住，没有让它滑落。他必须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雷恩，哪怕他这一生都将背负罪孽，哪怕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亮起，夜的尽头迎来了微光。他缓缓站起身，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跪姿而发麻，然而他没有去在意。他走到桌前，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拿起那象征着青狮子王的面具。

他凝视着它，仿佛还能透过这副面具，看到那个人戴着它时的模样。坚韧、冷静、不可动摇——那是青狮子的王。

也是他的爱人奥雷利安努斯。

他缓缓戴上面具，将所有痛苦、懊悔和软弱掩藏在面具之下。

当他睁开眼，那双曾经透着温度的黑色瞳孔，如今已是一片深沉的死寂。

从今往后，西泽尔已死。

活下来的，是青狮子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