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因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什么幻觉,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但那些小黑屋依然存在。
那矮小的,连门窗也没有的小黑屋,从规格,大小,间距,排列的方向,甚至门上的号码牌……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里就是那个关了她好多年的地方。
绝对没有一丝认错的可能。
然而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被关的地点居然会在月家。
为什么?难道她真不是月家人?所以被月家人抓来关在了这里?
难怪得,她一进这个秘境,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这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被月家人关起来的?是因为她的高容血脉吗?
可是,同时被关的还有其他人,那一排小黑屋几乎全部关满了人,难道那些人也都是高容血脉?
但白幺幺说过,高容血脉很少见,哪儿能抓来这么多?
她趴在墙头,脑中正在各种猜测中,下面有人出现了,那是一个面目冷硬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瓶子,走向一排排小黑屋。
他停在第一间小黑屋前,从瓶子里掏出几粒黑色药丸,掀开门上一道小洞的盖子,扔了进去。
然后不理会里边的人发出哭泣哀求声,又走向下一间,冷漠地重复着投放药丸的动作。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苗因小时候几乎每天都在经历。
那几粒药丸,苦涩难咽的药丸,就是小黑屋里的人每天的伙食。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小黑屋里仍关着人,吃的也还是那样。
不过听那些哭泣和哀求的声音,明显关的都是孩子,而不是已经长大的当年那批人。
那批人都去了哪里?
这些新的小孩又是为什么会被关着?
苗因正暗自猜测着,投放药丸的男人突然抬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苗因当即手一松,滑下了高墙。
可能被觉察到了,不能再在这里看了。
下来后她快步前行,离开了此处。
*
入口外,夜色依然沉如水。
大彪早已经把车灯关了,一车人隐蔽在暗处,等待着苗因随时出来。
一直闭目养神的关野突然问:“多久了?”
白幺幺看了看手机:“半个小时了。”
关野点点头:“那差不多了。”
白幺幺没太懂他的意思:“什么差不多了?”
关野睁开眼睛,话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你猜?”
白幺幺没那么多心眼子,猜不出他想干嘛,也不想猜,只把手里刀子对着他:“有话就直接说,别耍花招!”
关野“呵”了一声,双臂陡然一振,身上绳索顿时“啪啪”崩开!
白幺幺一惊,正想有所动作,却被关野一掌击出,撞破车门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傅正云也被一脚踢飞了出去。
坐在驾驶位的大彪见势不妙,立马往后扑过去,又被一个劈手当场晕倒。
关野做完这些,活动了一下手腕,这才好整以暇地走下了车。
白幺幺从地上爬起来,手里紧握着刀:“你,你的功力恢复了?”
关野大方承认:“没错。你们也未免太低估我了,以为不给解药,就能把我一直药住?”他说着又有些想笑,“还用那种普通麻绳捆人,你是哪儿来的菜鸟?没有一点常识吗?那种绳子也就只能捆捆最没用的人,对稍微有点实力的遗族人来说,简直就是过家家。”
菜鸟白幺幺:“……”
她常年生活在平和的家族秘境中,确实没什么捆人的经验,没想过普通麻绳压根捆不住对方。
更何况当时大家都只以为他的实力会随着药效发作越来越弱,谁曾想对方居然能够快速恢复?
这时,傅正云从另一边扑过来就打!
白幺幺自然也跟着动手了。
然而,面对已经恢复实力的关野,他们两个完全不是对手,被打得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而对方还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边打边嘲讽:“就这种本事也敢和我打?我要是你们就赶紧躺平等死算了。”
说话间,挡在白幺幺身前的傅正云半边膀子被“嘭!”一下打得血肉模糊!
他却像不知道痛似的,死死缠着关野狂暴地厮打!
关野有些不耐烦,下手狠辣起来:“影这种东西,就像疯狗一样,不彻底打废就会一直咬人。”
几招下去,傅正云便被打得像人肉沙包一样,身上黑血四溅!
白幺幺再也忍不住,双手快速捏诀!
什么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五指张开,猛地朝天举起!
“轰——”一声,黑气骤现,冰寒阴气平地而起!
两米高的白色骷髅站在半米高的黑色火海中,火焰状的舌苗在它脚下愤怒地飘扬。
与此同时,傅正云也应声化为一具白骨,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阴森邪恶之气。
“白骨家?”关野看着这两具白骨骷髅,终于难得认真了起来:“很好,今天就让我领教一下,白骨家的实力。”
*
苗因疾行了十来分钟后,高墙仍然还没走完,可按照她方才的目测,里边应该已经不是小黑屋所在地了。
那这里边又会是什么?另一批小黑屋?
她再次爬上了墙。
这一次,里边没有了小黑屋。
但有一些木房子,隐约还能听到人声,看起来好像和外围没什么区别,但既然能被这城中墙围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平常地方。
更何况,大门处还有两个守卫。
她当即决定进去查看一番。
高高跳起,轻轻落地,她借着阴影猫在了一处房子外。
里边有人在说话,听上去像是一对母女。
母亲忧愁地说:“你要听妈妈的话,不要老想着出去,知道吗?”
女孩沉默着。
母亲略提高了些声音:“听到了没有?”
女孩终于说话了:“我就是想出去,我想看看外边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想看看山,看看河,还有各种各样的动植物……”
母亲打断她的话:“可你出不去。”她叹了口气:“既然出不去,又何必再想?人啊,想太多了就是自寻烦恼。这里有吃有喝,也不需要辛苦工作,哪儿不好了?”
女孩说:“哪儿都不好。这巴掌大的地方,我待得够够的了,我宁愿去外边受苦受累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不然总有一天会发疯的!”
母亲再次叹气:“这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是月女?这就是月女的命啊,族规就是这样,没有人能够改变。”
女孩说:“可是,明明有人出去过,还不止一个。”
母亲说:“你想学她们吗?那些出去的,多半都已经死了!”她似乎终于有些生气了,扔了一本书给女孩,“既然你那么想出去,就好好练功吧,等你练好了,有真本事了,也许有一天就能够出去了。”
说完,就走了。
女孩在房里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书。
苗因想看看里边到底什么情形,于是朝窗户挪过去,伸出手,轻轻地,缓缓地,推开了一点儿窗户。
然而,下一刻,窗户被猛地打开,女孩的脸陡然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一个大眼睛挺耐看的年轻女孩,她可能本来以为是什么熟人在偷听,嘴里不高兴地说着:“鬼鬼崇崇的偷听什……”待看清苗因这张只露出眼睛的脸时,她明显有些吃惊:“谁?你是谁?”
糟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苗因干脆跃身跳入窗内,一把捂住女孩的嘴,把匕首横在她脖子上,低喝:“别动!”
女孩明显没什么功夫,被苗因摁住后压根无法动弹,她惊慌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苗因,但还算配合,没有挣扎反抗,也没有试图喊叫。
苗因压低声音再次命令:“把你手上的月亮图案露出来。”
女孩乖乖地抬起一只手腕,把衣袖往上扯了扯。
苗因紧盯着她手腕上的月亮图案,只见那青白色的色调,图案的大小,甚至线条的粗细度,竟都和自己手上的月亮如同一辙!
比宋西樵手上那个月亮图案更像,他那个虽然也像,但却是黑色的。
不过,就算是眼前这女孩的月亮图案,也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女孩的是满月,而苗因的是半月。
苗因又问:“你们的月亮,都是满月吗?还是有半月的?”
女孩摇头,又点头。
苗因看不太懂她什么意思,于是放开了一点捂着她嘴的手:“小声回答。”
女孩人在刀下,也没敢搞什么幺蛾子,只听话地小声说:“有满月,也有弯月,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苗因听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所以,她就是月家人无疑了?
所以,她当初是被同族人关起来的?
为什么?月家人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族人如此残忍?
难道是因为她犯了什么错?可她那时只是个小孩子,能犯什么错误需要那样对待?
她正愤怒地想着,那女孩又小小声问:“你,你是外边来的吗?”
苗因没有回答女孩的话,反问:“你知道墙那边的小黑屋吗?”
女孩显然是知道的:“小黑屋?你是说那些关人的小屋子吗?”
苗因点头:“里边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