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季的老头子听着奚天华的话,整个人萎靡不振起来。
他难受啊。
这都多少年了,这事儿怎么还没过去。
季老头脸色青了白,白了黑,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他孙子季小平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自家爷爷脸上。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估计都能感慨。
他从来没见过自家爷爷表情还能这么丰富的!
奚天华此时此刻忍着不耐烦,态度还算得上好:“不知道季老先生如今有没有空?”
季老头:“……”
他说没空有用吗?
“有。”季老头看了一眼自家傻乎乎的孙子,叹了口气。
自己老了,还下有小。
虽然孙子傻是傻了点儿,但是孝顺啊。
季老头心情复杂。
他这些年听师父的话,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大部分时间靠坑蒙拐骗过活。
直到十多年前,他捡到了季小平这孩子。
季老头老了也心也就软了,不然年轻的时候肯定不会自己亲自抚养这个捡来的孩子,还拉扯到这么大。
不然,也不会发生后面那件事。
“季老先生跟我们走吧。”奚天华逮到人了,不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安心。
这座山肯定是不能待的。
虽然他不怎么看得上奚逢安,却依旧得小心一些为好。
季老头两手空空,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人得看清楚形势。
他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的。
刚出破旧木门的那一刻,奚天华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季老先生,你没有要带的东西吗?”
季老头眼皮子耷拉下来,沉声道:“老头子我没什么要带的东西。”
“至于这屋子里的东西?”李老头扫了一眼,“想来也没谁能看得上眼。”
奚天华点了点头,没再说其他的。
季老头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奚天华“嘿”了声:“老头子我没看错,你这位贵人,看来就是那种人。”
关于吞服妖丹一事,季老头还是知道的。
走的近了,奚天华一股冲鼻的妖气,季老头不想察觉也不能。
季小平满脸茫然地听着自己的爷爷和他们说话。
说的内容他听得不太明白。
刚刚爷爷急急忙忙让自己走,如今说走不成了,又来了一群看着又不好惹的人。
那群不好惹的人对自家爷爷又还算客气。
而且自家爷爷怎么就突然跟他们走了,还说了如今这么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季老头瞧了季小平一眼,拉扯这么多年,他一看就知道季小平的想法。
莫名地生了几分羡慕。
傻了就傻了点吧。
当傻子还挺幸福的。
“季老先生慧眼如炬。”奚天华笑着。
许是他很少笑。
笑得怪冷的。
也就是所谓的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季老头朝前走了几步,一群黑压压地人跟着动了起来。
忽地,季老头停下来了。
他转过身,面色严肃的问了句:“我能问一下,我们去哪儿吗?”
奚天华理所当然地回答:“京都玉淮。”
季老头心里哪怕有所猜测,如今也不得不“咯噔”一下。
京都玉淮,在前朝时,还不叫这个名字,从前叫——
定澜。
一眨眼,前朝灭亡一百五十有余。
新朝的开国皇帝都已经驾鹤西去一百二十年了。
如今正是新朝的第五代皇帝。
季老头蓦地想到前朝两百多年而亡。
如今新朝……
不,已经不能叫新朝了,如今的朝代也已经历经了一百多年的风霜。
也……
季老头顿时止住自己的所思所想。
不、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季老头面色难看。
*
夜晚寂静。
谢微今微微阖上眼眸,倚靠在燕见衡怀里。
燕见衡明日就走。
距离明日的交界,只剩下两个时辰了。
谢微今并未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地凝望着燕见衡,神态放松,就像怎么也看不够。
燕见衡垂眸,手指按在谢微今仍旧红润的唇上。
谢微今张嘴轻轻咬了一口。
很轻,连齿痕也未曾留下。
“燕道长。”谢微今懒洋洋地开口,“你这是在做什么?”
燕见衡此时不复当时亲近那一刻的沉沦,此时此刻,显得冷静又克制。
谢微今并不在意。
他也很喜欢燕见衡这种状态。
不过……
他挑眉,燕见衡身上的温度越来越冰了,显得体温本就不是那么暖的谢微今都觉得,自己和燕见衡比起来。
自己已经算得上温暖的了。
直觉告诉谢微今,燕见衡的离开,和这个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毕竟在第一眼见到燕见衡的时候,谢微今就感知到。
燕见衡灼热滚烫的体温。
烫的他印象深刻。
燕见衡并未回答,只是轻轻低下头,柔缓地落下一个稍微显得冰凉的吻。
谢微今一顿。
本来所有情绪平息,却又被燕见衡的动作轻轻勾动起来。
心随意动,谢微今从不亏待自己。
他揽住燕见衡的脖子,轻轻凑了凑,就像给他什么暗示一般。
燕见衡的动作顿时变得有些凶。
凶的有些承受不住。
谢微今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他轻喘着,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点水痕。
这落在了燕见衡的眼底。
动作又变得轻了几分。
一切结束后,两个人的衣袍都有些凌乱。
谢微今瞧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玉冠。
那玉冠刚刚谁也没有捡起来,仍旧落在那儿。
见证着这一片凌乱。
谢微今似笑非笑,还不等他说话,燕见衡就道:“明日可要走?”
闻言,谢微今略微挑起眉,他还未曾从那个状态脱离,显得勾人心魄。
“燕道长,你猜一猜?”谢微今起身,白皙修长的手指攀附在燕见衡手臂之上,轻笑。
怀中的人顿时消失,带走了独属于谢微今的温度。
谢微今站起身,随后俯身将玉冠捡起来。
玉冠没有碎,完好无缺。
他将玉冠递给燕见衡,问:“不是要给我束发?”
“我并不嫌弃这东西掉地上,而且它还是干净的。”谢微今笑吟吟地说。
“好。”燕见衡应下。
束发之时,必要的触碰是少了不的。
燕见衡瞧着谢微今的脖颈,似乎就这么脆弱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垂眸,不动声色将发丝敛起。
片刻后。
玉冠戴正。
此时,他终于将谢微今头发弄好。
不似谢微今平日里的懒散形象,此时正衣冠的谢微今,眼眸微微抬起,唇角含笑。
此时的谢微今仿佛那一瞬间收敛了有所散漫的气息,如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柔和非常。
但是谢微今并非柔和之人。
“燕道长先同我说说,你那师门在哪里,如何?”谢微今此时此刻,才终于回应起燕见衡最初的问题。
燕见衡轻声:“玉淮。”
果不其然。
是当今国都。
“距离明日还有多久,燕道长可以数数。”谢微今弯了弯眉眼,“到时候,到了时间,就可以想着,怎么才能让我走。”
燕见衡并未问为什么,只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谢微今勾唇,喜爱极了燕见衡燕道长的这副模样。
恍然间,一抹檀香入鼻。
插在香炉中的那一支香,缓缓燃烧。
最终,还剩下三分之二。
奚逢安颤抖着手,给薛邻倒出来一枚药丸。
薛邻:“……殿下。”
“你给我闭嘴。”奚逢安面色凶狠,是从所未有的凝重。
薛邻抿唇。
“快吃了。”奚逢安吐了口气,“等回了玉淮,我再找人给你看看。”
薛邻欲言又止,最终服下奚逢安给的药丸。
等了一会儿,奚逢安问:“感觉是不是要好一点?”
薛邻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多谢殿下。”
奚逢安应了一声。
他将瓶子收好,塞给薛邻。
他眼皮垂下,声音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平静道:“谁能想得到,当年的薛公子,今个儿成了这样,还不爱惜自己。”
薛邻沉默着。
奚逢安也没接着说了。
他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说来说去就是这些,也没什么用。
毕竟时光不能倒流,回到薛邻吞服妖丹的那一刻。
“二殿下找到人了,想来很快就回去。”薛邻低着嗓音主动提起另一个话题,“我们明日也得启程。”
奚逢安沉默地点了点头。
子时三刻。
雨停了。
似乎证明明日会是一个好天气。
谢微今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的舌尖一直麻到现在。
他不由得抬起手来,意识到什么后,他又放了下去。
燕道长目光不曾从谢微今身上转移,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动作。
眸色微沉。
谢微今敛眸,他轻声:“时间快到了。”
所以,燕道长该让他跟他走?
他很期待。
“微今。”燕见衡开口了。
谢微今回头,应了他一声。
时间往前奔走。
谢微今轻声开口,竖起指头,放在唇边,显得亲昵又暧昧:“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燕见衡朝前走,握住谢微今的手腕。
他垂眸,将谢微今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燕见衡眸色认真:“我之颜色,微今可喜欢。”
意识到了什么,谢微今眼底涌现出点点笑意。
还真是……
“甚喜。”他轻声。
燕见衡明白,谢微今喜欢他的面容。
既然想让他跟他走,那就用谢微今最喜欢,最舍不得的东西去诱他。
谢微今两只手捧着燕见衡的脸颊静静注视了片刻。
他含着笑意的声音在风中飘散。
“燕见衡。”他说,“再亲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