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番,安顿好卫恩后,明方和卫灵才能得以休息。这会子,二人穿着寝衣,坐在床上,卫灵一如既往地偎在明方怀里,长发及腰,发香绕着明方的心。
“唉!也不知二弟何时能好起来?”卫灵哀叹道,“自樱奴走后,他便好一阵儿坏一阵儿的。如今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今晚又闹起来。这会儿子竟连幻觉都有了……”卫灵忽眉头一紧,离了明方的怀抱,忧道:“哎,你说,他该不会伤得太重,病了吧?”
明方轻握她手,安慰她:“你别想太多。他那么爱樱奴,这心痛之苦,十年半载都不一定好得了。为了樱奴,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
“如今咱们想太多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卫灵觉察明方忽然不语,又呆呆望着旁人不知所在之处,遂问他:“卿,你怎么了?”
明方回过神来,一双眼传情至她眸内,回她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有些庆幸,我还能护你到现在……”
卫灵温柔含情地注视着他。
明方又把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继续说:“虽然我这样想,对二郎不太好,但我真的感谢上苍。卿,你知道吗?很久以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担心,你会因我们卫崔两家的恩怨失去性命,即使有了三个孩子后,我依然担心……”他抱紧了卫灵:“卿……我看着二郎这样,真不敢想象,若我的担心成为现实,一切会是什么样子。”
卫灵在他怀里抬起头,安慰他:“只要我们一直这样同心,不会有事的。”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你和孩子们会怎么样。”明方低头叹道,“我在想,四弟是不是真会在樱奴死后,放过二郎和卫家……”
翌晨,卫恩一醒来,连早饭也没吃,便急巴巴地去了她坟前,希望瞧见她。
他们只道他糊涂了,只有他知道,他昨晚真的见到了她。
他一直在她坟前唤她,一切却没有任何改变。
他继续在她坟前唤她,一切却没有任何改变。
他依旧在她坟前唤她。
“哎呀,真是个痴情郎君啊!”崔明震的声音竟传到他耳根,直往下刺到他心头,又朝上刺回他的眉间,激得他怒而一剑出。
那剑在他意念的操控下,径直刺向身后的崔明震。崔明震两指一摸,那两指法力原本足够,现下竟只控得那剑到他胸前停下,剑尖亦离他胸前仅有分毫之距。他但凡迟钝一瞬,此剑便可穿他心,索他命。
“不错啊!”崔明震故作自若,背对着卫恩笑道,“果然学了狐族林家的法术就是不一样啊!想来你断尾前,我二人还旗鼓相当,如今你竟要差点在我之上了。这倒还真叫我害怕了……”
崔明震话音未落,便被卫恩猛力一推,直推出几丈开外,推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只见卫恩瞬间拿回了自己的剑,以剑死死抵崔明震的喉咙,对他恶狠狠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崔明震嘴角往上一扬:“哦?那你杀啊,你现在就杀啊。我保证,我绝对不动。”
卫恩把那剑再往前抵,一双眼在代这把剑穿他心、剔他骨,这剑却只横在崔明震喉前颤抖着。崔明震见状,得意笑道:“怎么?不是想杀我么?怎么不杀了?不敢杀了?”
卫恩终究恨恨地放开了他,双眼却仍在代剑将他千刀万剐。
崔明震只轻飘飘地整顿了下衣裳,这衣裳照例不同于凡人,不同于妖族。他走近还在用眼睛杀他的卫恩,对他平静笑道:“不要瞪人瞪得这么厉害嘛!你也不怕眼珠子掉下来。我知道,你死了爱妻,十分痛苦。我呢,也确实有点惭愧,我应先强迫她一顿,再逼死她,这样你可能就少点伤心。对吧?”
卫恩瞪他更厉害了。
崔明震又对他趾高气昂道:“这样吧!我来弥补下我的罪过,我教你一招,可助你即刻摆脱痛苦。”
卫恩咬牙切齿地问道:“什么招?”
崔明震含笑不语地走近卫恩,神神秘秘地凑近他的脸,用阴森的嗓音对他说:“不如,你随她而去……”
卫恩不再瞪他,只警觉地直视他。
崔明震又直起身子,继续对他说:“你不是很爱她吗?这便是你继续爱她的好时机啊!”
卫恩鄙夷又愤怒地盯着他,说:“你算计我樱奴,要我生不如死;又怂恿我去死,要我阿耶生不如死,好报了杀父之仇,是不是这个意思?”
崔明震一听,面不改色:“哎呦,其实你还挺聪明的。”
卫恩那个气呀,一口骂他道:“猪狗!你休想得逞!我会替樱奴好好活着,活着杀了你,杀了莫有为!杀了亲妖派!”
“是么?”崔明震泰然自若。
“善恶有报,雷霆劫不降到你身上,也还会有其他天谴给你的!”
崔明震故作惶恐,又淡淡一笑,说:“善恶有报呀?我还真不信。不过,我看你倒是挺信的,深信不疑。”
他走近卫恩,脸上淡定的笑容不变,继续说:“你怎么就从来没问过,雷霆劫为何时有时无?你敢不敢去问,凡间宫中的角落,还有那田间地头,莫名其妙埋下的尸体,究竟是怎么来的?”
卫恩不解其意,却也顾不上这些,只恨恨地咒骂崔明震。
崔明震闻得这些秽语,却不生气,只轻蔑地瞧了瞧他,道:“你会去死的。‘将欲废之,必固兴之’,你多有爱她,现在便有多痛苦。痛苦的终点……便是死亡。”
卫恩想起了静姝,心里又是一阵怨恨与痛苦,又想起这是在她墓前,便大声呵斥他:“滚!你不配出现在樱奴眼前!滚!”
崔明震冷笑一声,回头欲走,却见明方在眼前。
崔明震有些惊讶,对明方喜曰:“大兄何时来的?怎么无声无息的?”
明方漠然地盯着他,开口反问他:“你为何每次进卫家都不请碧泉和蓝漪通报?”
崔明震尴尬笑道:“忘了……忘了……下次会记得的。”
“你不必记得了。”明方即刻回他,“你以后,不必再来卫家了。”
崔明震愣了一下,又笑问明方:“怎么?大兄?”
“这是你最后一次叫我‘大兄’了。”
明震收了笑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明方走近明震,缓缓说:“你回去后告诉阿娘,我还是崔家的儿子,但你我不再是兄弟了。”
明震闻言色变。
明方将一封飞信现出,交给了明震,对他道:“四郎,烦你交给我阿娘。这,便是我与你的绝情信。我与你的手足之情,到此为止。”
半晌,明震才接过这绝情信,展开看了看。
明方走近卫恩,问候他,又转身对明震说:“四郎,卫家还有要事,无暇招待你,请吧!”
明震收起了这绝情信,掂了掂这信,又回头瞧了瞧明方和卫恩。过了一会儿,他转回头,背对着二人,飞离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