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在跟着安黎始吗?”
琴复己开门见山地问。
“小姑娘,”明见心轻浮地捧起锁骨发女生的脸蛋,“我们晚上出来散个步消消食不行么?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啊——哇啊!”
腕部猛地被扣住,他大惊失色地盯着锁骨发女生的手背突起的静脉,对方锁住了自己血管的流动,骨头似乎快被捏碎。
生怕两人打起来的照橼淞歉疚地按住琴复己的肩膀:“等等,对不起,我替他道歉。”
“别跟他计较,之后有的是时间把他干掉。”江若江也做了这个和事佬,现在确实不是打架的时候。
始作俑者的明见心嬉皮笑脸地说了几句对不起,然后不着痕迹地远离了这个不一般的玩家。
最近的新玩家太逆天了吧,一个个都跟开了挂似的。
茶发男子吹了吹腕部的淤青,非常纳闷。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江若江问,“马夫没看见你们么?”
“他们都不在了。”
照橼淞回答,他是个老实的人,说的话基本为真。
蓝发青年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正要跟琴复己讲些什么……
“啊——!”女人歇斯底里的哭泣从东北方传来,随即被雨声冲散。
哭声的方向跟在平康楼所听见的尖叫声不一样,也就是说,血女至少已经完成了一场杀戮。
女声?
江若江疑惑地眺望着远方。
血女不是不杀女人吗……不对,女人的尖叫并不是因为她受害了,而是因为她的亲人受害了。
五位玩家心照不宣地把刚才的冲突放到一边,他们飞檐走壁,冒着大雨前去那栋宅子。越往东的街道,亡魂就越疏落,江若江观察到无皮鬼与游魂皆聚集在平康楼的附近,原因不明。
民宅正门大开,所钉的多层木板断裂,皆来自同一次撞击。他们站在门外越过天井直接看见正厅凌乱的景象,家具摆设损坏散落,地面留有血溅的痕迹。
“里面没有异响,应该是不在了。”明见心跨过门槛,踏入宅子。
雨水从四面的斜檐流入天井,伴随着冲不净的鲜血从铜钱形状的阴沟口流入下水道,江若江摊开手掌接下掉落的雨水,雨水在掌心凝聚,呈现淡红的颜色,他抬眸望见屋檐边缘的人类手指。
“这抛尸也抛太远了吧?”茶发男子同样发现了那只房檐上的手。
琴复己跟照橼淞提起两把折了腿的官帽椅,上面分别放置着一条人腿,看创口应该是先腰斩再从中劈开。
两边的厢房分别由江若江和明见心检查过,没有任何人,也没有血迹。
蓝发青年凝视着阶梯延伸向上的血痕:“那就是说其余的人都在二楼。”
玩家们一个紧挨着一个,默不作声地上楼。晦暗的二楼宛如屠宰场,基本找不到一处能落脚的地方,他们只能踩在血泊行走。
“天啊……”照橼淞拿起手电筒,照亮了墙边的人形物体。
那是一个在极端疼痛中逝去的无皮之人。
蓝发青年来到栏杆旁,不适地看着那张完整挂于其上的皮囊。
男性,岁数不过十六,长相端正,左眼眼尾侧有痣。
为什么有些人是直接砍死,有些则选择了剥皮呢?
又一滴血从房檐掉下来,滴在了江若江捧着皮囊的虎口处。
不,等等!
她还没拿走人皮,她还在这里!
全部玩家几乎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件事,蓝发青年提起灌了铅一样的腿,拿着武器走向那半掩的西厢房。
之所以选择西厢房,是因为走廊有明显的拖曳痕迹,痕迹的尽头是那紧闭的东厢房。
他觉得,另一个厢房里面不仅仅有血女,还有一个受害者。
雨势很大,玩家们行动的声音几乎被完全掩盖,血女不知道他们的到来。同样,他们也听不见东厢房来自血女的声响。
此时,他们与东厢房仅有三米之距,这才能隐约听到“唰、唰、刷”的声音,如同女子在摆弄秀发般轻而快。
西厢房躺着乱刀砍死的房主与已然晕厥的夫人,她的额头被钝器砸伤,出了些血,气息尚存,能看出有打斗的迹象。
忽然,东厢房流出悲怆绵长的歌声,声线如沙漠般干哑。
“泥娃娃,泥娃娃,没娘亲,没爹爹,谁人来爱她……”
童谣结束,血女竟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血女为什么在那个房间待那么久?她难道是在……
咯咯咯——
卡顿的木门被缓缓推开,玩家们关了手电筒,呼吸在顷刻间停顿。
通过门缝先是看见一只脏污的脚,手持的割稻镰刀刷刨地板,地板的脚印在微弱的月光下呈现黑褐色,那是血半干的颜色。血女披着滴血的麻布衣,扛着一张新鲜的皮囊,她走路迟缓,驼着背,像是个年迈的老人,但是其外露的皮肤细腻无皱纹,显然还年轻。
栏杆上的皮子被她捧在手心,从江若江的角度看不见对方的脸,很难猜出血女对这些皮子的想法。
血女迟滞了片刻,继续向楼梯步去。
他们收回目光,躲在西厢房的角落,以免被发现。
待脚步声远去,江若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察觉安黎始又失踪了。
那家伙该不会跟着血女走了吧!?
同样惊异的还有明见心和照橼淞,他们都跟任务对象共处一室了,这也能跟丢岂不是颜面扫地?
“你们的同伴呢?”照橼淞用气声问道。
“不知道,他就跟这玩意儿似的,”江若江无奈地指向窗外的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密如织布的雨水在他们漫长的等待中渐渐稀疏,蓝发青年起身前往东厢房,房间躺着一具无皮尸体,身上没有致命伤。
“这是死于活剥……”照橼淞单是看着这死状都觉得全身隐隐有针扎般的刺痛。
“不,”江若江给尸体翻了个身,“我们来的时候,她刚好在东厢房剥皮,如果他的死因是这个,在剥皮的过程中不可能不叫唤,我们必然能听见。”
“那他就没有死因——诶?”明见心恰巧跟蓝发青年盯着同一个地方,那就是尸体后颈的三个针孔。
江若江摸了摸后颈两颗颜色不一的红痣:“针孔渗出的血液没有发紫,不是中毒,血女大概跟平康楼里面的怨鬼一样,能够吸食人类的魂灵。”
琴复己思考着:“她跟平康楼的怨鬼是同一种鬼怪?类似升级版的怨鬼?”
“升级么……如果怨鬼真的会随着时间,变成血女一样的存在,那么多年来就不会只出现一个血女,不过她们确实是类似的鬼怪。”
江若江回道。
“总而言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快亥时了。”
明见心一边说,一边拉开厢房的门。
向内的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冲进玩家们的鼻腔,举着镰刀的麻衣女人闪现眼前,茶发男子思绪刹那空白,凭借战斗本能抬起刮刀格挡。那把松绿的油画刮刀是特殊武器,质量可比普通的农具高上几千倍。
镰刀“嘣”地断裂,并且燃烧起来。
血女还拿着断掉的镰刀进攻,她身上湿淋淋的,火烧不着。
过了几招,镰刀就剩个手柄了。
刮刀斩在血女的肩膀上,可是黑洞洞伤口立即粘合,就算击中也没用。
明见心神色凝重。
哪怕有朱砂加上特殊武器自带的BUFF,他都没法在血女身上留下一点伤,而且对方的恢复能力比平康楼的妖鬼还快。
于是茶发男子立即对照橼淞喊道:“打不过!”
【玩家照橼淞使用技能“生世之船”】
一叶轻舟破窗而出,载着四个人的木舟漂移得比之前滞缓。血女伫立在残损的窗边,脸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麻布条,连眼睛都遮盖住了,可江若江认为她能看见。过了一会儿,血女僵硬地背过身,放弃了追杀。
木舟上的四个人这才收起武器。
茶发男子无言地睇视着身边的搭档。照橼淞窘迫地咳了几声,回避对方的视线,按理说,他们是没必要保护江若江和琴复己的。
“又爱上了,哥?”
“别乱说,我们之前也算被她救了一次,这只是报答,报答!”
又爱上了?
她?
蓝发青年自然不会认为自己一个糙汉子会是他们谈论的对象,他瞥了瞥琴复己,对方貌似还没意识到这件事。
“琴复己,”江若江悄悄在女生耳边道,“他们在说的事,你……”
“啊,我明白。” 锁骨发女生淡定地点头,仿佛与她无关。
江若江有点意外:“你明白?”
“他们就跟你和安黎始一样嘛,我懂的。” 琴复己笃定地用拳头敲了下心口,表示理解。
不是?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为什么你觉得他们是男同?”
“他们刚才不是在秀恩爱吗?”
敢情你是把那句话理解成明见心对照橼淞表白是吧?
“又爱上了,哥”和“又爱上了哥”。
行吧,算了。
恍然大悟的江若江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不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琴复己属于恋爱绝缘体的类型,没必要徒增对方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