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名为灰原哀的少女背着书包,沉默地走在马路上,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包围,帝丹小学放学的小学生们涌过街道,光彦和元太正打打闹闹互丢雪球,步美左右看看,放慢脚步蹭到灰原哀身边。
“灰原同学,你还好吧?”吉田步美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她歪头看着这个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转学生,“灰原同学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嗯。”灰原哀嘴角扯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只是有点累,步美,没事的。”
她和步美说着话,目光却像是穿透了眼前熙熙攘攘的放学人潮,投向更深处。
东京的地下世界,那个她曾经被迫沉浮于其中的黑色深渊,近些日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报纸社会版面上的恶性事件和混乱如同退潮般悄然减少,仿佛前几个月的暗流涌动从未发生过一样。但她知道,这只是一层薄冰覆盖在未知的深潭之上,冰面下是难以想象的寒流。
她,宫野志保,是在组织里长大的,她太了解组织了,嗜血的猛兽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收起獠牙,这种异样的平静反而令她感到一种无言的恐惧。
“我们走啦!明天见!”三小只站在不远处和他们招招手,无忧无虑地汇入人群中,吵吵闹闹地很快远去。
身边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她,和身边同样背负着沉重秘密的男孩。
江户川柯南用眼角看着身旁心事重重的灰原哀,踩在刚下过雪的人行道上,脚下是新雪特有的松软触感。
“你,难不成又在担心被发现,为了不把他们牵扯进来,想要从这里离开吧。”柯南脚下垫了几下球,一针见血地指出沉默不语的女孩目前的担忧。
灰原哀下意识抬头看他。
“放心吧,”江户川柯南左右脚交替着顶着球,语气中带着一种与稚嫩的外表极不相符的稳重,“一般人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让人缩小的药物存在,只要你好好地伪装成小学生,你是绝对安全的。”
不,你不明白。
灰原哀垂下眸子,视线落在前方的不远处。
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和她一样吃了aptx-4869后身体缩小的少年,他绝不会知道——
灰原哀湖蓝色的瞳孔震颤,心脏毫无预兆地猛烈撞击胸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她顺着地上的一行鞋印,像是被冰冻住似的一点一点抬起头。
一辆沉默的黑色钢铁巨兽静静地蛰伏在街边。流畅冰冷的线条,老派的设计,尾灯如同猛兽冰冷的眼瞳。
保时捷356A。
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灰原哀的脸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反复的噩梦再次席卷而来,记忆中银发男人冰冷的视线令人心生绝望地锁定了她。茶发少女张了张嘴,她的喉咙被无形的恐惧之手扼住,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什么?”走在身旁的男孩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失常,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辆少见的古董车,“啊,这种车应该停产了吧,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开这种车。”
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灰原哀心中尖叫着,她的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急剧收缩,眼中倒映着那辆如同噩梦具现化一般的黑色保时捷,而江户川柯南甚至还靠近透过玻璃观察着车内。
“车里没有人,怎么了,灰原?”柯南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这辆古董车,回头看向她。
“琴酒……”灰原哀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最终挤出来微弱到几乎听不出的气音,“这是琴酒的车。”
她低下头,拽紧书包的肩带。她该走了,她不能留在这里。江户川柯南她不清楚,但是只要琴酒看到她当前的模样,就一定能把她认出来!琴酒他知道她手上的apex会让人变小!
“什么!”柯南脸色骤变,眼底却像是点燃了火种,他不再犹豫,立刻联系了那位博士,“博士!你听我说……”
疯了,真是疯了。灰原哀混乱的意识里只记得自己看着柯南撬开车门,在琴酒车内放置了定位器和窃听器,然后她一抬头,发现了就站在马路对面的琴酒和伏特加!
那一瞬间灰原哀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倒流,巨大的恐慌将她吞没。她被半拖半拽着躲在了保时捷车身背后,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躲避着琴酒的视线。
琴酒似乎是对车身周围的脚印起了疑心,但也没有过多计较,只是让伏特加上了车,开车离开了原地。
灰原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江户川柯南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指挥着阿笠博士的车跟了上去。
这简直是在自寻死路。一丝冰冷的嘲讽掠过心头。
琴酒会抓住她的。灰原哀坐在车后座,整个人面无表情,表面上附和着江户川柯南的话,内心却已经给自己判决为死刑:她很快,就要去天堂和姐姐团聚了。
很快,窃听器被那个警惕多疑的男人发现,他们也失去了琴酒的踪迹。但是在那之前,江户川柯南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一个代号,和一个地址。
皮斯科,杯户饭店。
……
琴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下了车。
他将那根茶色的发丝举到眼前,就着昏沉的光线,仔细审视着。长度,色泽,细微的弯曲弧度……每一个特征都精准地与他记忆中的影像重合。
在伏特加检查车上有没有多出什么不该存在的小玩意时,掏出手机,手指快速而稳定地敲击屏幕,要求皮斯科留意雪莉的踪迹。
另一端很快传来了回复:
「好。——皮斯科」
啧,雪莉躲得好好的怎么自己出现了?明明在东京搜捕快小半年了都没找到一丝踪迹,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而且……
“大哥,没发现什么问题。”伏特加收起探测仪,走过来汇报。
琴酒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而且放定位器和窃听器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通过他去寻找组织基地的位置?放炸弹他倒是还更能理解些……
雪莉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激进了?还是说……有什么影响了她。
伏特加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里注意到琴酒的沉默,疑惑地问:“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琴酒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将那根发丝随意地送进风里,看着它瞬间卷入风雪中消失不见,开门上车,“开车吧,今天的任务结束以后联系‘归乡人’那边,叫他们来日本……”
伏特加虽不明所以,但从不会对大哥的命令产生质疑。他踩下油门,保时捷丝滑流入夜色,他应道:“是,大哥。”
……
杯户饭店,旧馆。
雪莉手脚并用地从烟囱里往上爬。砖砌的烟囱口狭窄而黑暗,内壁粗糙冰冷,布满了积年累月的烟灰。她顾不得被粗砖磨得疼痛的手掌和膝盖,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
终于,她推开烟囱口的盖子,奋力将身体撑了出去。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大片雪花迎面而来,她大口呼吸着室外的空气,心里慢慢松了下来。
逃出去了吗?
然而还没等她视线完全聚焦,一个如同黑色墓碑般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野。
她做错了两件事。
在组织无处不在的阴影中,雪莉绝望地想。
她做错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该抱着侥幸心理,以幼童的身躯来到这里,反而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抓了起来。
第二件事,她不该用放在酒窖被组织监控的电脑,也不该以为能够躲过琴酒的探查。
以这样不会牵连到其他人的身躯死去,或许是她最好的结局。
男人就站在几步外,站在饭店屋顶呼啸的风雪中,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卷起,猎猎作响。宽大的黑色礼帽帽檐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标志性的银发被风吹乱,几乎和飘飞的雪融为一体,露出那双冰冷的墨绿色眼眸,精准地钉在她身上。
琴酒。
他甚至没有抬起手中的伯.莱.塔,只是那样站在那里。风雪在他身后咆哮,他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死亡气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雪莉。”琴酒的声音毫无起伏,“我教过你,当自身弱小的时候,你应该隐藏,潜伏,而不是去挑衅比自己强大的人。”
雪莉颤抖着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像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心中奇迹般地镇定下来。她迎着那道审视的目光,缓慢地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笑意,说出的话轻得如同叹息,“是啊,是我考虑不周。”
耳边是阿笠博士担忧的呼唤,他说,柯南已经快到了,让她再坚持一下。
别来,以那副弱小的身躯能派上什么用处?躲远一点,千万,千万,别被琴酒发现了。
琴酒看着对面那个穿着不合适的清洁工制服瑟瑟发抖的雪莉,沉下眼。他本以为雪莉是吃了她的药变小了才能从组织逃出去的,没想到再见到的时候居然是原本的体型。
是他推断错误了吗?难道说组织里还有别的人帮助雪莉逃脱的?
“帮助你的那个人是谁?”琴酒发问。现在还下着雪,气温也很低,他厌烦地想赶紧解决这一切。
雪莉默不作声。
“你是怎么从那个封闭的毒气室逃出去的?”
雪莉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来。”
雪莉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躲到了屋顶边缘。
见雪莉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琴酒也恼了。他把伏特加支走,顶着最讨厌的风雪过来回收雪莉,想赶在所有人发现之前把人从皮斯科手里带走,诸伏景光就在下面接应,他接到人以后可以直接把人送到公安的地盘。谁知雪莉一点也不配合。
“算了。”带回去慢慢问也是一样的。琴酒缓缓抬起握着伯.莱.塔的左手,黑洞的枪口稳稳地指向雪莉,“过来,别让我说第三次。”
“三……”
雪莉咬紧下唇,身体因寒冷而颤抖,大脑飞速运转,视线不断在屋顶流连,用余光确认烟囱的位置。
“二……”琴酒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就在琴酒即将吐出代表终结的数字“一”的瞬间,雪莉眼角余光扫过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逆着光举起了手中的腕表瞄准了琴酒——
“一……嗯?”
一根麻醉针刺入右手手臂,强效麻醉剂瞬间注入。琴酒微微一顿,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如同电流般从被刺入的部位蔓延至半个身体。
在琴酒动作停顿的那一刻,就是雪莉等待的唯一生机。在琴酒被麻醉针干扰,有意回头寻找袭击之人的瞬间,雪莉没有任何犹豫,抓住机会跳回了烟囱里,顺着内壁一路下滑,重新回到了那个酒窖。
麻醉并没有让琴酒陷入昏迷,只是半边身体有些发麻。琴酒平静地抬起枪口抵着被射中的地方开了一枪,尖锐的疼痛盖过了神经的麻痹感,鲜血迅速从黑色风衣上洇开。
男人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疼痛只是他用来对抗化学试剂的一种工具。
琴酒甩了甩因剧痛而恢复知觉的右手,动作重新变得稳定有力。他走到烟囱口,居高临下地望下去,深邃的通道内一片漆黑,早已不见雪莉的身影。
墨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了然。雪莉应该是重新逃回了下面的酒窖,他也知道,酒窖的大门已经被重新锁死,等待雪莉的只会是守株待兔的皮斯科。
真麻烦,得想办法把雪莉从皮斯科手上要回来……
他没有立刻下去,反而是后退一步,如同融入风雪中的一道阴影,静静地站在背风的墙边,取出了刚才时不时就震动的手机。
琴酒刚想给诸伏景光发条信息让他来接自己,就看到了组织邮箱一条接一条的信息。
“有意思。”邮箱的信息还在不断弹出,琴酒缓缓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