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养老机器人的事情后，周默又被祝赫拉着去为迫在眉睫的新品发布打工了。
发布会之前的事情尤其多，加上又有别的产品研发也在推进，周默愣是忙活了大半天，直到下午4点多，才以“昨晚没睡，实在撑不住了”为由逃了出来。
解开了心头的一个死结，周默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一路回到翠湖里，刚出电梯门，正准备回去休息一下，就在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身上一件花团锦簇的绿色无袖蓬蓬裙，头上一个叶子形状的发卡——照旧一身格外显眼五彩斑斓的搭配，只看背影，也觉得精神熠熠。
而当她回过头来，也确实如此。
迟了了一见周默，大大的眼睛里顿时发出明亮的光，脸上每个细节都仿佛写满惊喜：“呀，周默！你竟然上班去了？！”
周默：“……嗯，你过来有事？”
“哦，我准备去医院看看张奶奶，想问你要不要一起？”迟了了笑着说。
想起昨天在医院听到的那些话，周默稍微思考了一下，决定暂且放弃回去补觉的打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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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宝宝巴士在傍晚的马路上悠闲前行，难得一见的晚霞打在车身上，像是一块粉嫩可口的巧克力蛋糕上又淋了一层糖浆，看起来格外诱人。
迟了了开着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整个人开心地仿佛有小花一朵接一朵地从她身上雀跃地蹦出来。
然而下一秒，她目光瞥向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在那里，已经将座椅调到最后的周默正束手束脚地蜷缩在位子上，以一种十分憋屈的姿势调整着坐姿。
“现在好点了吗？”她问。
周默往旁边坐了一点，歪着身子将两条腿向着车门斜放，闻声叹了口气：
“还行吧。”
因为昨晚一夜没睡，周默今天去公司都没有开车，而迟了了这一个白天却是把觉补得足足的，于是两人出门只好由她来开车。
原本周默是建议她开自己的车的，无奈迟了了开惯了小车，突然换成大车实在掌控不过来，上车刚一起步，就差点跟隔壁的一辆玛莎拉蒂来了个亲密热吻，吓得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碰方向盘了。
周默又建议打车，可正值下班高峰期，两人等了很久也没人接单。
就这样，从刚搬来这个小区的第三天就对那辆粉色宝宝巴士避之不及的周默，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坐上去的命运。
“你们公司可真剥削，”迟了了不知他心里的不甘，兀自吐槽道，“不就请了一天假吗？你昨天都没睡，今天又要去上班，真是无良老板！”
她却不知道，这一句话就射出去两箭，一箭射向毫不知情的祝赫，另一箭，则不偏不倚，扎在了旁边的周默身上。
周默被她说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不是，是朋友的公司，我过去是要跟他商量重启研究的事。”
“重启研究？”迟了了登时一喜，“养老机器人？！”
“嗯。”
“那太好了！”他行动力这么快还真是迟了了没有想到的，莫非这就是学霸的优秀之处？
“不过也要注意休息啊，”但转而她又提醒，“听说你们计算机行业普遍脱发的，你可得预防着点，不能这么熬夜的！”
周默顿时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不明白她是怎么以如此坦然的语气，说出如此双标的话的。
“那你天天熬夜，怎么不见脱发？”他反问。
迟了了立刻神气十足地晃晃脑袋：“我这是天赋异禀，其他人学不来的！”
周默冷呵一声。
……
医院离小区本就不远，两人开着车说着话的工夫，就看到了前方医院大楼的影子。
为了周默的发际线着想，迟了了说：“咱们快去快回，这样你可以早点回去补觉。”
周默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选择闭嘴：……我真是谢谢你的好意啊。
然而事实却是，两人确实也不用待多久。
两人刚来到监护室外，正好在走廊里遇到拎着水壶出来打水的小张奶奶。
迟了了见状赶紧上前接过来，然后转手把水壶递给了周默。
周默怔了一下，抬手接住，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身后听她们说话。
“小张奶奶，张奶奶今天情况怎么样啊？”迟了了搀着老太太，问。
“没事，从昨天到今天都好好的，放心！”小张奶奶答。
“那就好，”迟了了又问，“您这一天一直都守在医院吗？”
小张奶奶乐了：“哪能哟！昨儿晚上是我儿子在这，今天白天换我，他得去上班！再说了，这哪里说得上是‘守’哟！CCU医院又不让进，连探视都有规定时间，我们就在外面，不过医院有家属休息区，我们就在那儿呆着，以防医院有事好找不着我们。”
迟了了“哦哦”两声。
小张奶奶又说：“待会儿我儿子下班之后就过来，晚上他守在这儿。”
“那，您儿子辛苦了！”
小张奶奶摇头“嗐”了一声，没接这话。
迟了了看着她这反应，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又问：“那，张奶奶儿子，回来吗？”
这个问题立马引爆了小张奶奶心里的怨气，她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当然得回来！他妈都这样了，他就算是在外太空也得给我回来，不然以后干脆死在外面得了！”
迟了了见她这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眼周默。
小张奶奶发泄完，也察觉自己跟两个外人抱怨发火不大合适，敛了敛外放的怒气，说：“回来，明天就到了。”
迟了了赶紧点头。
……
因为已经过了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迟了了和周默来晚了一步，见不到张奶奶，因此也就没有久留，把小张奶奶送去休息区，又陪着说了会儿话，刚好小张奶奶儿子拎着从家里带的晚饭过来接班，两人便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直沉默着。
直到走到半路，迟了了突然叹了一口气：“小张奶奶儿子好辛苦呀！又要上班，又要在医院陪护，家里还有个孩子。”
周默原本正看着窗外走神，听到这话轻轻“嗯”了一声。
迟了了瞟了他一眼，又说：“其实很多子女陪护都挺辛苦了，一边要工作，一边要照顾老人，一边还要照顾孩子。”
周默又“嗯”了一声。
“特别是现在好多独生子女的年轻夫妻，万一两边家人同时生病，就更麻烦了，请护工又怕不上心。”
周默再次“嗯”了一声。
感觉铺垫得差不多了，她再接再厉：“这时候，如果再有个人能分担一下就好了！”
这么明显的话，周默如果再听不出来就枉他长了颗脑袋了。
他转过头，看着迟了了：“你想说，养老机器人，是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迟了了连连点头：“嗯嗯嗯！”
周默顿时呵笑一声，再次转头看窗外。
然而看了一会儿，他的嘴角却又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对了，我有个问题昨天晚上就想问你了。”迟了了突然想起来，又说。
周默：“什么？”
“你说的那个AGI，是这个词吧？到底是什么意思呀，我知道AIGC，但没听过你这个。”迟了了说。
周默转过头来，看着前方的车流，思索了片刻，才答：“AGI和AIGC都与AI有关，但是不同维度的概念，AIGC全称是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人工智能生成内容，是AI技术在内容生成领域的一项具体应用。而AGI是?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也就是通用人工智能，则是AI技术追求的理想状态，是目前AI发展的终极目标。”
“目前？”
“对。与之相应的，还有另外两个概念，ANI和ASI。ANI是狭义人工智能，AGI是通用人工智能，ASI是超级人工智能，目前全球AI技术的发展已经实现了ANI，正在向AGI探索。”
迟了了更纳闷了：“那为什么说AGI是终极目标，不是ASI呢？”
“因为ASI风险更大，”他说，“如果你看过一些关于超级人工智能的科幻作品，应该不难发现，当人工智能过度发展，不可控性就会更大，而且很容易对社会伦理和人类文明造成冲击。相比之下，AGI更可控，作为工具，它足够了。”
“哦——”迟了了恍然。
“那，AGI会抄袭吗？”她突然又问。
周默一怔：“什么？”
“就是，”迟了了撇撇嘴，“哼，有人拿我的画去投喂AIGC生成图片，你做的这个AGI不会也这样吧？”
说完，她瞪了他一眼。
周默：“……”
“我只能保证我不会，”叹了口气，他说，“日后这个模型投入到祝赫的机器人身上也不会，但别人如何研发使用，我无法保证。”
“嗯……那也行吧。”迟了了鼓鼓脸颊。
她管得了一个卖刀的人，管不了所有卖刀的人，就算管得了卖刀的人，也管不了用刀的人。
不过……
“模型又是什么？”怎么又有个新名词？
“……你可以理解为大脑，我负责的是大脑开发，成功后要跟祝赫的机械体结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智能机器人。”
“哦——”
这时，车子来到路口一个红灯前，迟了了郎洋洋地四处看着，目光落在旁边的一个广告牌上，脑子里冷不丁又冒出一个问题。
“那你这个模型有名字吗？它总要跟以后别人做的AGI模型有个区别吧？就像那什么AlphaGo之类的。”
这个问题，周默倒还确实没想好，便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迟了了原本只是一问，想着等以后研发出来了，自己好关注一下，听他这么问，立刻兴奋起来。
“我想想啊！”
……这一想，就想到了家门口。
电梯来到8楼，周默道了声“再见”，抬步走出去。
“有啦！”
突然，脑袋转了一路的迟了了惊叫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他回头看去。
迟了了摁着电梯开关，兴奋地喊道：“叫‘点睛’怎么样！”
“点睛？”
“嗯嗯，画龙点睛的意思！你不是说你的模型就相当于机器人的脑子嘛，那不就像那个画龙点睛的故事一样，给龙点上一双眼睛，它就活起来了？”
周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还在想名字的事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但……
点睛？
好像确实不错。
不愧是画画的人想出来的。
“挺好的。”他说，“我回头跟祝赫商量一下。”
迟了了喜不自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