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澜星天命
皇帝上朝去了，皇后当然也上朝去了。
萧素儿自己一个人在乾清宫里实在有些无聊。
毕竟，在她去澜星院之前，皇帝不想再把她交给任何人。
甚至都想着要不上早朝的时候都把她带过去。
可是起那么早，萧素儿表示严厉地拒绝。
可是，在这宫里，除了皇后特别指给她的贴身宫女珍珠之外，再没有别人能陪着她玩了。
而她又要装成一副痴儿的模样。这捅捅，那捅捅，不过一会就弄得自己像是个泥猴一样。
珍珠无奈，便给她洗了澡，忙了好一会才算才算是把她弄干净。
弄得萧素儿实在不好意思再扮演熊孩子，她只得又如在碎云轩那般，坐在宫门前的台阶上发呆。
“我在宫里等父皇下朝就好。”萧素儿对珍珠道。
对她毕恭毕敬的珍珠实在无趣。她坐在台阶上，看着宫道上来来回回忙碌的宫人打发时间。
这时，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哎！你！过来！”
一个小太监听到她的召唤，毕恭毕敬地跑了过来。
“公主有何吩咐。”那小太监微微抬头。
“小临子，果然是你！”萧素儿有些兴奋。
“是！”小临子应道。
“那天谢谢你！”萧素儿拉着他就要往乾清宫里进，“来陪我玩一会儿！”
“奴才有要事……”小临子道。
萧素儿有些失望地垂着眼角，道：“那好吧。我本想着跟父皇说，让你陪我一同去澜星苑，我只信你。”
“奴才不值得公主信任……”小临子垂着眸，不去看她。
“可是……”萧素儿一想到那夜，心中又不禁升出一丝寒意。而这个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哭出来。
“你别哭。”小临子有些慌乱。他从怀里拿了一个油纸包，递给萧素儿，“奴才真的有事。”
萧素儿抽了抽鼻子，接过油纸包：“那你忙去吧，可能以后几年内我们都见不到了……”
小临子捏了捏手指，欠身道：“小的身份卑微，能被公主记得几日已是荣幸，还是不劳公主惦记。”
“你听过澜星苑吗？”萧素儿问他。
小临子点头：“是钦天监所在。国师正在澜星苑。”
“那殷泽呢？”萧素儿又问。
“他是国师的关门弟子。”小临子答道，“被国师称为百年难遇的灵根慧明之人。”
“你认识他？”
“有幸见过。”
“进入一片未知之地……”萧素儿轻轻叹道，“我总会莫名产生恐惧……”
“公主莫怕，只要你想，我会去找您。”小临子小声道。
萧素儿抬着手腕晃了晃。
“黄泉碧落？”
“黄泉碧落！”
小临子走后，萧素儿拿着那油纸包呆了半天，才打开，竟是几块桂花糕。
相比皇帝给她的点心虽并不算精致，但是却感觉格外的香甜。
她刚想吃，却珍珠制止：“公主，这东西先由奴婢检查一下……”
“不用，我信他。”萧素儿拿起一块毫不犹豫地塞到了嘴里。
……
枢密院正堂，谢怀芳正在一个册子上写着什么。
谢临风突然从阴影的地方出来：“谢大人。”
“小谢大人怎么又有空过来了？”谢怀芳放下笔靠在椅子上，看着谢临风。
“陛下要将公主送到澜星苑。”谢临风道。
“哦？”谢怀芳抬头看着谢临风，“难不成你要去澜星苑？”
“要看睿王的安排。”谢临风道。
“也对！”谢怀芳提起笔，沾好墨，舔好笔，头也不抬地继续在册子上写着，“所以，你这次来也只是告诉我这些？”
谢临风不说话。
谢怀芳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风儿，过来。坐！”
谢临风乖乖走过去坐下。
“我谢某共有四子，”他再次放下笔，看着谢临风，“长子虽好学，但身体不好。次子虽尚武，却没什么头脑。而你四弟还小。唯一有能力接任我指挥使一职的，只有你。”
“您完全可以等四弟长大。”谢临风淡然回道。
谢怀芳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把刚刚写的那本册子递给谢临风：“既然睿王信你，我便将这密语交于你的手上，背会之后烧毁，莫落入外人手上。如果有一天爹不在了，希望你能顶上来。”
“谢……”谢临风接过册子，心里不是滋味，他咬了咬牙，轻声道，“爹，我不配……我本就不是……”
谢怀芳轻轻笑了笑，打断他：“没有什么配不配的。我说你配你就配。这指挥使只有适不适合。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我……”谢临风用力掐着册子的封皮，不知道如何回答。
谢怀芳却只是摆了摆手：“去吧。睿王应该还等你回去呢……”
“好！”谢临风站起身，将册子揣进怀里，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谢怀芳脸上痛苦的笑了笑，打开身后暗格，从里面拿了一个香盒，他用力的闻了闻，才长舒一口气，取一根将其点燃。
……
睿王醒来的时候，小临子正坐在他的床边削着苹果。
睿王侧了侧头，看着小临子：“你刚刚出去了？”
小临子将苹果递到睿王的手里：“瞒不过你。”
“你身上带着很重的湿气。”睿王看着小临子的眼睛，“去枢密院了？”
“嗯，那儿的房子太破了。”谢临风点了点头，“发霉了。”
睿王没办法地耸了耸肩：“没办法，这得跟我皇兄说。你就不知道跟你父亲提一下？”
“他太忙了。”谢临风道，“又不得陛下召见。”
“这还不简单，”睿王扬了扬脖子，“我去提不就得了。”
房间里一片沉默。
只听得到睿王啃苹果的声音。
“这次又有什么事？”睿王突然问道，“你没事可不会去枢密院。”
“殷泽说，国师算出公主有难，叫我去救她。”小临子回道。
“一个神棍，你信他？”睿王不解。
小临子没有回答，只是撇了撇嘴。
“然后呢？”
“我救了。”
“完了？”
“嗯！”
“怎么能完了呢！”睿王坐起身，看着小临子，“我那小侄女到底怎么回事！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爱扯着我的手指，爱跟在我的身后，就像个跟屁从一样跟着我，每天小皇叔小皇叔地叫着。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就开始不说话，人也变得痴痴傻傻的……”
他微微抽了抽鼻子：“明明那么聪明可爱，怎么就变成现在那个痴儿的模样了呢！”
他说着，一时着急，竟用力地咳了起来。
小临子给他倒了杯温水，顺了顺气才慢慢道：“公主被人下了毒！”
“什么！”睿王一拍床，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谁……咳……要……咳咳咳……害她……咳咳咳……”
“不知道，”小临子淡声道，“我去时，她正被人吊在井里……”
“他们要做什么！咳咳咳……”
“她的食物里被下了水银。”
“什么！咳咳咳……咳咳咳……”
“我再说一句话，你该断气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不说，我才要断气！咳咳咳……快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咳咳咳……咳咳咳……”
“已被陛下接到他自己身边了。”
听到这话，睿王才算是平复下来。
用力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片刻安静。
睿王看着小临子，半天，才又问：“还有吗？我皇兄这两天好像来得也不那么勤了。”
“国师死了。”
“他不是让你去救玄鸟？”
“第二天就不行了……”
“还有吗？”
“陛下打算明天将公主送到澜星苑静养。”小临子接过睿王已经啃完的苹果核丢在茶盘里，继续道，“由殷泽负责照顾。”
“什么！殷泽！就……就那个小屁孩照顾我侄女！”听到这话，睿王登时就不乐意了，“他比我还小一岁，他能照顾个屁！”
“陛下说，他可以治好公主的痴症。”小临子回道。
“一个神棍！”睿王一脸不服。
“陛下信他。”
“走！”睿王起身更衣，“去澜星苑！”
……
澜星苑后花园。
一棵桃树下的石桌旁，殷泽正坐在那里拿着一个命盘发呆。
他一身青白道袍，面若珠玉，如皎皎明月一般清冷淡雅。
“棍泽儿！”睿王很不客气地喊道。（*这里的“儿”是儿化音）
殷泽站起身，施了一个道礼：“殿下大驾，找贫道何事？”
“我听说皇兄要把我小侄女送到你这儿来？”睿王一脸不满的模样。
“是！”殷泽点头。
“你个小屁孩，怎么可能照顾好她！”睿王瘪着嘴，满肚子牢骚，“我都怕你会占了她的便宜！”
殷泽并不说话，只是淡淡笑着，看着睿王不停地冲他发着牢骚。
直到睿王说得口干舌燥之后，殷泽端了一杯姜枣茶递过去：“来，散散寒气。”
睿王白了白眼睛，把殷泽递过来的茶一口灌进嘴里，才道：“我满脑袋火，哪来的寒气！”
殷泽接过茶杯，放在身后的茶盘里，笑了笑：“殿□□寒，怒气上头之时体寒之症更甚，自然要散散寒气。”
睿王这才一屁股坐到刚刚殷泽帮他放好蒲团的石凳上，才撇嘴道：“说吧，自从我前年得了寒毒之症之后，你师兄便想尽了办法，却一直毫无效果。这次你打算怎么治我小侄女的毒。”
殷泽轻轻抹了抹桌面，摇头道：“公主这毒不是我等庸医可解……”
睿王斜着眼睛看着殷泽：“那我皇兄把她送你们这儿什么意思？”
“公主乃玄鸟转世，我等只需引导玄鸟，公主的毒自然就不药而治了。”殷泽淡淡道。
“神神叨叨不知所云。”睿王白了白眼睛，“总之，我就问你，我侄女来你这里能不能治好！”
“可以。”殷泽拿起推演命盘，轻轻地擦了擦，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睿王这时才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模样道：“如果治不好，拿你是问！”
殷泽浅浅地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她可是我们大煦基业最重要的玄鸟，我们自然要保她平安周全。”
“那就好！”睿王道。
殷泽又指着命盘中的一个点，半天才道：“公主命中有劫。而这劫数就在你的身边。而能解此劫者……也在你身边。”
他抬起头，看着在不远处抱肩倚在月门边看着他们的小临子，似笑非笑。
睿王楞了一瞬，半天才似懂非懂地道：“你这意思，我是个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