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大人已先一步前往酒楼。”曹兴急忙解释道。
周鹊脸色沉的可怕:“他倒是着急,这就等上饭了!”
“大人,今晚陈家家主预备在酒楼摆宴,特让下官前来邀请诸位大人共饮!”曹兴见缝插针地说道。
周鹊刚想说不去,这两年宣安帝对贪腐惩治十分铁血,她不想留下话柄,可还不等她开口,底下人便开了口。
“陈家家主?是涟溪村的那个陈世安?”纪深和同僚在这看了一天的卷宗,对于泽丰县当地的势力已经十分了然。
周鹊眉目微松,又是涟溪村。
曹兴笑着道:“是他,此次朝廷兴水利之政,陈世安鼎力相助,不仅出钱还出人出力,是咱们这一片出了名的大善人。”
考虑到水利之政进行不下去的根结在于涟溪村,周鹊觉得的确有必要与这陈世安见上一面。
“那走吧!”
的确是该到了饭点,周鹊晌午没吃,这会儿一想起用膳,肚子便“咕噜噜”叫起来。
一路上,纪深将他和同僚这一天所翻阅的卷宗整理后,一一说与周鹊。
“涟溪村靠近河岸,每年发水都免不了被淹,百姓们都信奉河神,陈世安便主动出钱建了这河神庙,村民们对他十分敬重。”
周鹊听下来,这个陈世安的风评好像还真是不错。
“对了,小周大人去了一趟涟溪村,难道没见到这陈家人?他们在当地可是大户。”纪深诧异道。
周鹊摇了摇头:“村民们很排外,对朝廷的态度也不太友善,我不好太过张扬,免得打草惊蛇。”
“也是。”纪深说完,便听闻周鹊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这都已经叫一路了。
“小周大人一天没吃东西了,稍后少不得要喝酒,要不要先吃点糕点垫一垫。”纪深以前只觉得周鹊是个靠着家世却没什么本事的纨绔,可接触下来,才发现周鹊此人与外界传闻大不一样。
周鹊想想,觉得有道理,正要吩咐东恩去买点吃的,纪深不知从哪变出一盒糕点:“下午县衙那边送来的茶点,我给大人带了些。”
周鹊笑了笑:“纪大人有心了。”
纪深这个人,平时看着不好处,熟悉下来才知他为人很热心。
马车很快抵达,周鹊手里捏着糕点,优哉游哉地走下马车。
江赋臣眼下已经等在酒楼中,看见周鹊的马车抵达,旋即从江杨手里接过糕点盒子,走近才知她已经吃上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将盒子还给江杨,耳边便传来周鹊的声音。
“江赋臣!”她声音发沉,明显带着愠意。
江赋臣笑了笑:“小周大人,你这……”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周鹊嘴角沾糕点屑。
“你少给我东拉西扯,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根狗尾巴草是你插的!”周鹊忙着生气,压根没去细想江赋臣的话。
江赋臣这下笑的更乐:“小周大人不喜欢?”
“你喜欢,给你要不要?”周鹊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江赋臣手里的糕点盒子,“这算你的赔礼!”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嚣张跋扈,张扬狂傲。
江杨凑到江赋臣身边,想生气又有点想笑:“这小周大人挺逗,本就是大人为他准备的,怎么好像还是他赚了?”
话音落下,他就见江赋臣眸光锐利地看向他,江杨随即低下头:“是小的多嘴!”
“晚上的事都办妥了?”江赋臣轻抚指尖的玉斑指。
江杨:“办妥了,大人放心。”
江赋臣沉默了一瞬,抬步上楼。
一行人刚到门口,就碰上出门迎客的陈家家主陈世安。
这陈世安打扮简朴,属于扔在人群里都没人多看一眼的普通中年人。
他深沉的目光在几人之中快速扫过,第一眼在周鹊身上停留,又见她手里拿着东西,被误认为下属,于是一群人里与描述最为相符的便是江赋臣,长相出众,若众星捧月。
“想必这位便是小周大人!”
四周有一瞬间的安静,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其余人皆是略显局促。
曹兴刚要上去解释,却被周鹊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他立刻识趣地闭上嘴。
“小周大人真如传言所言,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江赋臣倒也配合,不否认,但也不应承,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家主太客气了,不妨坐下慢聊!”
说完,江赋臣侧头看向周鹊,见她嘴角的糕点屑不知何时不见,隽秀的面庞不由得多了几分精明狡黠。
他冲她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幕落在陈世安眼里,顿时心生谨慎,他想错了,能被周鹊主动邀请的人,身份绝不简单。
难道是江赋臣?
是了,除了周鹊,能有如此气度长相的,便只有江赋臣。
“这位……莫不是京中盛传的玉面才子江大人?”陈世安先入为主,确定了“周鹊”的身份,必然剩下那个便是“江赋臣”。
周鹊笑笑:“看来陈家主人在泽丰县,却对京城十分了解。”
陈世安摆摆手:“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既是地方富绅,且颇受县令敬重,必是朝中有人,不过官大官小罢了,周家和江家又都是京城钟鸣鼎食的世家,但凡留意自能知晓这二位的大致情况。
众人落座后,便见两个身形高挑、面容貌美的婢女走进来,坐在江赋臣两侧。
江赋臣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敛去,坐的近的周鹊甚至能看出他眼底极力克制却又不慎流露出的阴鸷。
周鹊再次确定,江赋臣不喜女人,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
她默默收回目光,原本这两个婢女是为她准备的,阴差阳错下被送到了江赋臣身边。
这时,江杨匆忙走了进来,很快将两个美人带了出去。
陈世安略有疑惑,不是都说周鹊爱美色,为何今日瞧着不太对?
“那两个美人,莫不是不入周大人的眼?要不要在下再物色物色别的?”
送礼最怕送错,若再惹得人家不快,那才是得不偿失。
江赋臣笑容温和:“陈家主哪儿的话?自是喜欢,不过本官向来公私分明,这两个美人下官可不能收。”
周鹊略微颔首,江赋臣这话倒是说中了她的心思,她身边也不是什么美人都能留的。
陈世安笑了笑,不再勉强:“周大人清明廉洁,此乃百姓之福!”
楼里很快上菜,今日的菜式看上去比昨日还要丰盛精致。
周鹊觉得,她走一趟泽丰县,估计得胖不少。
“各位开怀了吃,这家酒楼正是陈家产业,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言说,千万别与陈某客气,能为各位大人尽地主之谊,也算是我为泽丰县的百姓尽一尽心意。”
“小江大人,听闻您爱茶,这茶叶可是我们泽丰县本地自产自销的,京城可买不着,您尝尝呢?”陈世安一挥手,店小二首先给周鹊杯中斟上。
江赋臣举起茶盏,淡淡吸了口气,茶的清香萦绕于鼻翼间,漫过喉头,又有沉郁的苦渗出,最后舌尖渐渐酝酿出茶的清甜。
江赋臣陶醉于这少见的地方茶,一转头却见周鹊也是一副摇头晃脑,十分沉迷的模样。
她不是不爱喝茶?
江赋臣沉思须臾,很快意识到,她在演他。
“江大人觉得这茶如何?”陈世安瞧出周鹊脸上的沉醉,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
周鹊睁眼,正色道:“自是极好!”
“江大人若是喜欢,在下手里有两盒今年刚上的新茶,回头给大人带回京中慢慢品尝。”陈世安随即道。
“那自是求之不得!”
“微臣那儿也有一些,周大人若是喜欢,下官晚些便让人给您送去。”曹兴什么时候都不忘拍马屁。
当然他是对着周鹊说的,可回答他的是江赋臣:“曹大人有心,如此便劳烦了。”
曹兴连忙点头,同时默默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幸亏江赋臣补救,不然他可得露馅了。
一顿饭下来,包括曹兴在内的官员可谓吃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留意被陈世安看出破绽,给两位大人添乱。
好不容易晚宴结束,江赋臣和周鹊各分两路,周鹊是朝着青楼的方向去,这是她和青梅事先约好的见面地点。
可她人还没到青楼,青梅便先一步找上了她。
“怎么回事?”周鹊抱着双臂,裹紧衣襟,又是黑暗的巷道,又是“嗖嗖”的冷风。
说好的找个暖和又舒适的地方呢?
“方才咱们的人遭了埋伏。”青梅沉声道。
周鹊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青梅:“谁干的?”
“还能有谁?除了江家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青梅有些气愤,蹙眉道,“只是我想不通,好端端的他们来偷袭我们做什么?”
若说之前那次被偷袭,尚且能理解成是江赋臣在敲打周鹊,这次呢?
江赋臣这个人,不会做无意义还打草惊蛇的事。
周鹊眸子动了动,问道:“他们人呢?”
“还在打着呢,江赋臣几乎动了他一半的护卫。”青梅道。
一半?周鹊的脑中一瞬间似有什么答案一闪而过。
“快!骑马去追江赋臣!”周鹊一声令下。
青梅对着黑夜吹一声口哨,很快便有两匹马巷道尽头跑了过来。